第6节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命可真大!”
  “哎吆吆!这算什么。”他故作正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就这种小来小去的事,搁你太岁哥这,那都不值一提,俺跟你说,想当年俺……。”
  这一路上听他在那神神叨叨说的没完,只听他在那这方聊斋唱罢,那厢封神又起,倒也不觉得烦闷。不过这也让我知道原来自己脸皮也算厚的,你说你吹给我一个人听也就算了,说那么大声干什么,这左右前后的人都盯着我看,心里肯定在想:这厮身边坐的是何方神圣……。饶不是脸皮够厚,这针毡是如何也坐不住的。
  下了飞机,虎头包了一辆面包车,我上车后实在是没精神再听这厮吹天唬地了,晃晃悠悠的没一会便睡着了。当我再睁开眼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一座小县城,天也大亮了,大岁在我旁边是鼾声如雷,嘴角还挂着一湾口水。
  我们下车在路边找了一家早茶铺子,随便吃了点早饭填了肚子,虎头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叫了一壶茶,说是要等人,然后趁人不备悄悄的递给我们每人一把匕首低声说道:“都收好了,等下荒山野岭的用的着。”
  “哎呦!这仙人就是仙人,真不是凡人,普通的茶都入不了口这是。”大岁见这李大仙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小袋茶叶泡了说道。这姓李的也没睬他,一个人在那自斟自饮,品的是津津有味。
  “什么味这么冲。”左教授抽了抽鼻子,指着大岁手里的小瓶子说道:“你这大清早的喝的什么玩意儿。”
  “提神,我自酿的,要来点不。”
  “行了。”教授用手扇了扇。“我岁数大了,消受不起这烈酒。”
  “哎,大教授,咱这是不是到了罗山县城了?”大岁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问道。
  “不错。”教授朝南边虚指:“往南一直走,摸到大别山北麓余脉丛林一带的古罗地,咱就到地方了”
  “哦,那这古罗子国,当年就在这一带?”
  “喝你的酒,不懂别瞎说,这古罗地是古代罗国先民们繁衍生息的发源地,县城往南百余里之间,在古时候有大小两座罗山,称为大罗山、小罗山,接壤大别山余脉,因罗人在此活动而得名。那时候罗人聚居于此,还只是一支家族式的原始部落,尚未立国,所以这古罗地并非罗国遗址所在。”这教授就是教授,卖弄起肚里的墨水来,那是头头是道一发不可收拾,俨然将这人头攒动的茶馆当成了他的讲堂。
  “这支部落传说为颛项帝之孙,火神祝融氏吴回的孙子陆终的第六子季连所创。是芈部落穴熊氏族的一个分支,和荆楚一脉同源。”他抿了一口茶又接着说道:“上古时期伏羲的辅臣,掌管东方一万两千里土地的木神句芒,从伏羲发明渔网中得到启示,亲手发明制作了用于捕鸟的‘罗’,并传于灵山十巫之一的巫罗,《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巫者神人医也,这巫罗不仅巫术精湛通晓天地玄机更是当世名医,巫罗之后又将从木神句芒处承袭来的制‘罗’捕鸟的技艺传于自己部落的族人,后来这支部落因善制罗网,勤于罗捕飞鸟,顾而称之为罗部落。当时属于新石器时代,畜牧业虽然有所兴起,但狩猎、采集仍然是生活的主要来源,因掌握有制网捕鸟的技艺,这支部落在上古时期也算称得上是一支生产力较为发达的部落。大小罗山当时古木参天、林木茂密、青山绿水、气候宜人,是大批鸟类南来北往迁徙的重要途径站,为罗人围捕飞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罗人在这古罗地繁衍生息继而不断壮大。”
  “那这支罗部落后来一路发展壮大,最终建立了罗子国是吗?可他们为什么不在家乡建国而要另谋他地呢?”大岁插嘴问道。
  “呵呵,这位小哥是不是姓罗?”教授没回大岁,反倒过来问我。
  “嗯,是啊!”我答道。
  “当年商纣暴政,民不聊生,周武王姬发率八百诸侯、起天下之兵伐纣灭商,决战牧野。而后商亡周兴,延续了五百多年的殷商王朝就此覆灭,中原大地开启了八百年风云的大周王朝时代。罗部落因追随武王决战牧野,灭商有功,尤其是在反戈一击直捣朝歌的最为关键的一役中,罗部落倾巢出动,勇士们背弓执戟、肩扛猎鹰,个个英勇顽强、可谓是所向披靡战功赫赫。战后部落首领郐公匡正被武王册封子爵,领宜城地,授罗国印,开国一世祖郐公匡正遂举全部上下迁往宜城,建都立国。从此罗国正式成为周朝册封下为数不多的异性诸侯国之一,罗国的历史也就此开篇。”
  教授啐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罗国子民忠君护国,历代周王念其善捕鸟兽,授其‘大罗氏’官衔,将朝中的鸟正、木正、丝蜘蛛绒网大罗氏等官职都交由罗人担任。罗人因一直掌管着大周中央朝廷的林业、建筑业、鸟兽驯养等国事而显赫一时,渐入鼎盛。”
  “哎!正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教授推了推眼睛一脸感慨。“自大周江山初定,天下太平之势经转流年四百余年,至春秋初期,周王羸弱,大周中央朝廷节制各路诸侯之势已然疲软,华夏之地群雄并起,诸侯列强是厉兵秣马个个蠢蠢欲动,一个血染华夏、杀声四起的争霸时代就此来临。古人云:天下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此时楚国正迎来一代霸主熊通,熊通出兵随国,与随国订了城下之盟后挟随侯迫大周朝廷加封其为王,周王不从,便自立武王,从大周朝将楚国独立出来,自此之后楚国君主皆称王,开了诸侯称王之先河。楚武王熊通奉行铁腕政策励精图治野心勃勃,为了开疆拓土是南征北伐四处征战,大肆吞并邻邦小国。由于罗国紧邻楚都丹阳城以西,不吞罗国,楚兵便不得西进,楚武王为取道罗国攻占汉江平原之地,早已视罗国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此时罗国国君传至二十四世公万通,举国上下在万通公的领导下负隅顽抗,虽拒强楚于国门之外七年之久,但终因地小国弱常年对战空尽国力,于周庄王七年,被强楚攻破国门。罗国覆灭后,万通公携其族人隐身于襄阳黄龙洞金瓜虚,而大部分罗国子民不愿臣服于楚,也背井离乡过起了流亡的生活。”说到这他停下瞅了我一眼。“罗国后人为不忘国耻,均以国为姓、称为罗氏。这就是中华罗姓的起源,中华罗姓者十之八九均为罗国后人。”
  “啊,那照您的意思,我也是罗国后人?”我有些惊讶的问道。
  “不错,你祖籍是哪里的。”
  “安徽的。听父辈们说明朝万厉年间,有罗姓兄弟二人自川中而来,走到我们村那地,便安顿了下来。兄弟二人开荒耕地、勤勤恳恳,不久便各自娶了媳妇,在此地开枝散叶,几代繁衍下来便自成一村。我们村的人全是这兄弟二人之后,他两便是我们的老祖宗。”
  “这就对上了,当年强楚吞并罗国后的第二年,武王死于征伐途中、文王继位当政,楚文王为了彻底颠覆罗人的复国之心使其永无复国指望,对罗人采取:空其地、易其民、毁其宗庙、烧其史书族谱的高压四光政策。期间确有一支罗国遗民为躲楚国追剿,跋山涉水远赴川地。后在川地还颇有建树,成为骄横一时的川蛮七姓之一,你所说的那两兄弟,极有可能就是这一脉的罗国遗民后人。”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时只见一戴着草帽,卷着裤腿的农家小伙大大咧咧的自门外进来,上到跟前说道:“我是奎五,你们谁是虎头?”
第七章 奎五奎地
  原来这小伙便是虎头早先联络好的向导奎五,半年前宝哥一行,也是找他带的路,据说我们要去的羽化坡,只有他知道怎么走。我们跟着他出了县城,穿过一座座村庄,这一路是一会大三轮一会小四轮,后来直接上了驴拉的板车,风尘仆仆颠的人是差点没把早饭给吐出来。一行人中只有大岁一路摇头晃脑哼着小曲,甚是悠哉,想来他常年出入这深山老林等无人之地,早已如家常便饭了吧。
  当走到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的穷山僻壤后就再没有路了,我们只好下车朝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山脉徒步而行。起先还有羊肠小道可走,走着走着别说道了,野草都没到腰了,几个人一人捡个树枝拿走手上,一边扒拉着野草一边赶路。越过几个土包子后,更是四野无人,周遭静得出奇,只有不时划过头顶的几声鸟鸣侵入耳中。正在大家都埋头赶路的时候,一声暴喝惊得众人是汗毛一炸,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虎头一个甩手将前面带路的小伙掀翻在地,骑将上去折断树枝用尖头抵在其脖颈处。
  正当大家看的目瞪口呆不知为何的时候,大岁拦在我面前对我低声耳语:“这小子有问题,自找的。”说着还蹲下身子用手指探进泥地里,扣了一小撮泥土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你这要是饿了,包里有馒头,吃什么泥啊!”我看他嚼得还挺有味,心想这厮该不是先前坐驴车的时候,不小心脑袋被驴踢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虎头一声怒斥,又将我的目光从大岁身上拉了过去。
  “老板,你这是……要弄……弄啥子哩,该不会是快到地儿了,想黑……黑了这带路的钱吧!”小伙被虎头突然来的这一下,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来凭他那小身板承受虎头的体重着实有些吃不消。
  “你少他妈在这坟地里卖布跟老子鬼扯。”虎头朝旁边唾了一口吐沫星子,虎躯一震:“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奎五应当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你这毛孩是打哪来的?”原来虎头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真的奎五,只待到了这荒山野岭便要给其难堪。
  “奎……奎五是俺爹,俺叫奎地,俺爹今天不得闲,所以让俺来给各位老板带路哩。”小伙咬着牙挺着腰板努力抗拒着虎头的体重。
  “当真?”
  “当然哩,俺再……再怂也不能乱认爹啊!”
  “那你爹大名叫什么?”
  “奎五就是俺爹大名啊。”
  “你爹在家排老几?”虎头又质问道。
  “俺爹在家排……排行老大,他之所以叫奎五是因为生在五月天,并非排行老五哩。”
  “妈的,一开始说明白了不就没这事了。”虎头扔了树枝站起来,拍了拍手:“你小子干嘛要冒充你爹?”
  这个叫奎地的小伙见虎头起开了身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脖子,答道:“俺这不是怕各位老板嫌我年纪小,穿不了这荒山野岭,没那能耐把你们带到羽化坡嘛。”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接着道:“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这是抽的哪门子风,莫儿事都喜欢往这荒郊老林子里跑。昨个夜里家里来了一帮人,也要去羽化坡,这边还莫儿等俺爹答应,伸手就撂了一沓子钱在桌上咧,说是要立即动身。俺爹睡的正鼾被这帮人吵醒,虽是万分的不情愿,但俺们穷苦人家总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最后我爹还是收了钱穿好衣服带那帮人走了。走之前留下话,说天亮了还有一批人,便让我留在县城等你们哩。”
  “你爹他们什么时候出发的?”虎头听了奎地说的话急切的问道。
  奎地稍稍回想了一下说道:“夜里两点左右。”
  “两点!”虎头在那自顾自的嘀咕着:“两点、八点,早走了六个小时。”然后又接着问奎地:“那我们现在离羽化坡还有多远?”
  奎地朝远处看了看:“至少还有两个钟头的脚程哩。”
  “那有没有近路可走,再难走都没关系,只要能早点到羽化坡就行。”
  “呵呵,他压根就不认识路,更别提什么小路近道了。”还没等奎地答话,大岁便上前插嘴道:“这奎五是不是他爹俺不知道,但这奎五一路上给这小子留了记号,他这一路都是在寻着记号走,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羽化坡怎么走。”
  虎头皱着眉四下扫视了一圈:“记号?什么记号,我们怎么没看到?”
  “那记号是看不见的。”大岁看了看奎地,脸上诡异的一笑。我瞥见一丝惊讶闪过奎地的脸,一闪即逝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大岁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奎五应当是常年在山里掏野味的捕手,用羊胡草的汁液配红斑赤姑鸟的粪便再加上些许蛇血制成的药膏,是驱蚊防虫的利器,掏野味的人大多都懂这一手。将这药膏往身上一抹,甭管什么苍蝇蚊子飞蛾,就是毒蛇来了也得退避三舍受不了这味儿。奎五将这药膏沿途抹在不起眼的地方,这小子就是寻着这气味带我们一路走来的。”
《寻罗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