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这奎五抹的计量很小,若不是熟悉这种气味的人刻意去嗅,一般人根本无意察觉,幸亏俺天生嗅觉过人,恰巧又闻过这种药膏味,否则根本识不破他们这招。”
“呵呵,这位老板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被你看穿了。”奎地朝大岁树了个拇指,勉强挤出一点带着尴尬的笑意说道:“俺确实不认识路,俺爹临行前交代,只要跟着他留下的药膏味走,照样能把人带到羽化坡,不失误赚这笔带路钱哩。”
大岁脸一沉:“你丫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拖在地上老长了,还他妈的在这里装。刚才从那山包下来。”他朝身后一指:“气味明明朝东,你却带我们一路向西,这都已经十来分钟不闻药膏味了,我们现在分明是在朝反方向行进,你这到底是何居心?”
“俺……俺这是在抄……抄近路哩!”奎地这时已经是汗如雨下,眼神中满是不安,能看的出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那边虽然好走些,但是绕路咧,走这边近一点,俺这不也是想让各位老板早点到地方嘛,俺也好拿了带路钱早点回家啊。”
“抄近路?一个不认识路的人,却知道抄近路?”大岁两眼死死盯着奎地,气势逼人:“哼,我看你想要的不是带路钱,想要的是俺们的命吧。”他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得为之一怔,奎地更是惊得浑身一颤,那脸上的表情再也掩盖不住,就好似被人猛的揭了还没痊愈的伤疤一般的扭曲难堪。大岁指着前方一片松柏林继续说道:“这里地势低洼,土质松软,若是雨季定有雨水积聚、长时不散。前方飘来的风中能闻出淡淡的沼气味,脚下的土我刚才也尝过了,土质温润、水分足、腐味大。俺敢打赌,前方不出五百米,定是沼泽从生。”
虎头听到这迈开步子攥着拳头指着奎地:“妈的,你小子想带我们掉进沼泽地,想埋了我们你?”教授这时也按耐不住上前数落几句:“看你这眉清目秀、老实巴交的,我们无冤无仇的,你说你这小伙子到底安的什么心哪?”
被戳穿了老底的奎地,此时是面如死灰、脸色阴沉,像变了个人似的。但转而一抹凶狠爬上面门,眼中泛起一丝狠劲,突然猛的一发力推开虎头,撞倒大岁,一溜烟的朝西边的松柏林夺路而去。别看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跑起来就像那身处虎口前的野兔,蹬蹬蹬的几下,便消失在了林子里没了身影。
“他娘的,敢撞老子!”大岁骂了句娘,爬起来便要去追,我见他嘴角还粘着几根枯草杆子。虎头见状一把上前拦住说道:“别追了,前面林子里保不齐有那小子埋的圈套,我们不熟悉地形还是赶路要紧。”大岁一把掀开虎头。“什么圈套不圈套的,能难得住俺穿山甲?俺要不逮着这小子剥皮抽筋,俺都不算是他太岁爷爷。”
我一见这大岁现在是骑在虎背下不来台,平时牛皮吹破了天,今天被个毛头小子撞个狗啃屎,在大家面前丢了人,定是不肯轻易罢休,只好上前劝道:“消消气、消消气,你想啊,你是什么人物,怎么能跟个小毛孩计较,就凭你的本事不出三两下定能追上他。可我们还得赶路啊,眼下只有你能嗅得到那气味,这带路的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啊,谁叫我们没你那本事呢。”
大岁被我这么一捧,顿时松了眉头说道:“是哦,现在也只能让俺受累,去寻那气味带路了。俺个人事小、大家事大,眼下正事要紧。”他又做了一个甩头发的动作:“算了,俺就牺牲一下先便宜那小子,以后再跟他算,走吧。”说完便抹了抹嘴角朝先前越过的那土包子走去,虎头跟在后头着实松了口气。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远,只听教授在身后喊到:“咦!那李大仙,咋还站那不走了呢?”我和虎头还有大岁三人一齐回头,只见那李大仙站在原地远眺前方的林子,不知在那琢磨些什么玩意儿。
“先生这是何故,怎么不走了,有什么问题吗?”虎头见这李大仙不走,只得折返回去询问,虽是不耐烦,但言语上却不敢怠慢。李大仙自顾环视,好像虎头的问话他根本没听见一样,不时才回过头来朝大岁开口问道:“你断定前方林中确有沼泽地?”
“怎么,你不信?要是没有,俺把鼻子割下来给你下酒。”大岁见有人质疑他闻风尝土断地形的能力,言语中稍稍有些不快。
“行了,你的本事大家刚才都见识过了,先生不过跟你确认一下,你这什么态度,就你那鼻子给谁下酒谁还能喝的下去。”虎头怕这二人闹僵起来耽误时间,连忙插嘴打圆场,后又对李大仙说道:“先生,咱们还是赶路要紧啊,这林中有没有沼泽都与我们无关啊,眼下天色暗沉保不齐是有山雨要来,到时候这路可就不好走了。”
李大仙捋了捋山羊胡子,也不知道是对虎头说的还是在那自言自语:“这林子后面五座山包平地而起,四高一低环抱四周。南面大别山余脉至此,是谓翔龙摆尾,北面有大小罗山,成两山蹲虎之势,好一个如来掌心,绝、真绝。”
大岁一听急了:“哎吆吆!看起风水来了这是,照您老的意思,这里还是块风水宝地了。”他用手指一个劲的往脚下戳着:“这里地势低洼、常年积水、土质松软、沼泽丛生、毫无王霸之气。就这地都能算是宝穴,你当俺穿山甲下地十三载,都是下去打瓶酱油就上来闹着玩的呢!”他这话中不乏几分嘲讽之意。
“乾旋地转、气数有变,此穴绝非王侯将相等凡夫肉身所能染指。”这李大仙说完又扭过头来对虎头说道:“你们先走,沿途留下记号,老夫完事后自会去寻你们。”说罢,也不等虎头提出异议,便拂袖而去。
大岁与我们面面相觑道:“这算哪门子事,他以为这破地方有大斗吗?这是要去寻穴觅宝吗?哎呦呦!还真没看出来,原来这老小子是披着大神的皮子干着跟俺是一样的行当啊!”
第八章 进洞开拔
看着远处阴森森的松柏林和李大仙的背影,虎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大岁寻着气味在前边开路,我和虎头紧随其后,虎头边走边用红布条系在树枝上,插在地上留记号。天色暗沉、山雨欲来,我们脚下不免赶的急了些,教授上了年纪跟在后头着实有些吃紧,但为了不掉队、不拖大家的后腿,还是咬牙坚持着。
当行至一处山谷,谷中枝繁叶茂、藤蔓遍野,因为天色阴沉更加显得阴森潮湿。刚进谷口百来米远,脚下盘根错节,大岁在前边突然停了下来,我见状上前问道:“怎么了?”
“气味没了。”只见他眉头紧锁。“谷口有味明明朝向谷中,可进来后却一路寻不到味了。”
“会不会是奎五他们根本就没进谷,贴着外围山脚绕着走的?”跟上来的虎头问道。
“不会,看这奎五一路的行迹,几乎没绕一丁点弯路,应是对此地地形非常熟悉。若是不穿这山谷,他定是老早就岔条斜线直奔山脚绕道了,又怎会到了谷口才拐弯。”大岁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再者说了,谷口两边俺也没寻到气味。”
“你们看这是什么?”原来我们仨儿在这商量话,教授难得机会想坐下歇歇脚,可不想被什么东西挌了屁股。我们凑上去一瞧,不免都背后生起一丝寒意。那挌着教授屁股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两枚子弹壳。虎头接过来瞧了瞧霎时脸色有些难堪的说道:“这不是捕猎人用的猎枪,是手枪、五四式手枪。”
大岁拿起一枚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嗅。“新的,还有些残留的火药味,出膛时间绝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就在我们琢磨弹壳这当口,远处深谷中突然响起一声怪叫,那叫声撕心扯肺的,叫人听了是不寒而栗。教授本能的身子一矮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在叫啊。”
“谁他妈知道。”说罢,大岁卸下背包一个猴跳抱在一颗大树上,蹭蹭蹭的几下就爬到了树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畅顺自如。我小时候在村里,那爬树的能耐,也算是冠绝一方无人能比。可大岁这几下露的,真叫人自叹不如。只见他猫在顶端的枝干上朝远处眺望,不一会下来说道:“看不见是什么玩意儿,风吹树摇的并没有什么大动静。”他弯腰从背包中掏出酒瓶子灌了几口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逗儿爷到哪了,哎!每逢危难倍思逗儿啊。”
“别在这逗儿了,我看我们还是退回去,走山脚下绕吧,这山谷阴森阴气的,着实让人有些不安哪。”教授刚说完,天空一道闪雷劈下,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响彻山谷,雷声在这谷中是滚滚回荡、久久不绝于耳。紧接着雨水倾盆而下、势如破竹,这山雨是说来就来、毫无前奏可言,打在人身上噼里啪啦的都有些吃痛。虎头赶紧卸下背包拿出雨披分给大家,我接过来手忙脚乱的胡乱套在身上,就这弹指间的功夫,衣服已经湿了个透心凉。虽说不是寒冬腊月,但这秋风瑟瑟的,几个人都跟落汤鸡似的围在一颗大树下打着颤。
“得找个地方躲躲啊,这雨太猛了,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教授大声的喊到。虽是近在咫尺,但这雨声太大,打在树干枝叶上就跟放鞭炮似的,不把嗓门开足了,别人根本听不到。
虎头抡起众人的背包往身上一挎用手一指喊道:“那有个山洞,你们两扶着点教授。”说罢,便一头扎进雨里。我朝虎头跑向的山坡一瞧,那哪能算是山洞啊,口径也太小了,七八来岁的小孩站里面,估计也直不起来身子。不过就算弓着腰在里面猫着,也总比在外面淋雨强。这雨水一泡、泥土湿滑,我和大岁扶着教授三人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过去,雨水顺脸而下甚是汹涌,根本都睁不开眼。到了山坡底,虎头早已爬上了山洞,扔下一根绳子来接应我们。
就在我们牵着绳子刚爬进洞的当口,又是一声怪叫穿透哗啦啦的雨声刺进我们的耳中,使得原本就湿透了的身子,寒意更甚。然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随这声怪叫,整个山谷都为之一震,远处深谷中树倒猢狲散似的动静特别大。
我们赶紧翻身进到洞里,这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朝里爬个十来米,空间一下大了起来,比我在红升堂的宿舍还大,只是洞口太小光线有限,整个洞里黑漆漆的,再往里瞧,黑的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深不见底。大岁从洞外折了点树枝回来,甩了甩水,用匕首削了外面一层皮,喷了点他自酿的烈酒,总算是生起了个火堆。大家各自脱了衣服支在火边烘着,取出馒头干粮水吃了起来。
大岁一边往嘴里塞着火烤馒头,一边对虎头说道:“那女人什么时候到,俺家逗儿爷该急坏了,再说了、装备全在她那,这手里没有顶用的家伙事儿,遇上点麻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往嘴里灌了口酒接着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奎五带的那帮人手里有枪,还有这山里那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在那乱叫,俺们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够糟糕的了。”
“原计划是今天下午我们应该到达羽化坡,找到东西后、原地待命,等明天那女人一到,再一起前往遗址。”虎头说着一脸焦虑不安的叹了一口气:“哎!被奎地那小毛孩给耽搁了,现在又下起了漂泊大雨,估计东西也早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哎,你们说下这么大的雨,我们好歹还有这山洞可以栖身,也不知道那李大仙现在怎么样了。”教授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但愿他老人家会游泳。”大岁摇了摇头。“俺早说了,那里地势低,现在肯定是积水遍野、无处容身。”
我凑到大岁跟前低声问道:“刚才虎头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在我们东家府上和你们一起的那位?”
“嗯,就是她。”
“那她是什么来路,你知道不知道?”
“谁?”大岁没回我的话,而是突然朝黑漆漆的洞里呵斥一声。罢了,抄起匕首、从火堆里抽了根柴火就往洞里跑去了。虎头让我留下陪教授把守洞口,也连忙追了过去。我从包里翻出匕首拿在手里攥着铁紧,打着手电照向黑压压的洞里问教授:“刚才黑暗中有人吗?”教授扔了手上还剩一小口的馒头,颤颤惊惊的答道:“好……好像是有个人影。”他这一说我顿时冷汗直冒,我原本还以为是大岁看花了眼在这大惊小怪的。“你真的看见了?”我又问道。教授顿了顿:“你看他俩这劲头,应该不是我看迷糊了眼吧,不过那……那人影的个头也太小了,跟个十来岁孩子似的。”
这时只听一声巨响、身后轰隆一震,瞬间洞里越发的漆黑了,我扭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慌忙用手电往洞口一照。教授顺着手电光一看,顿时也是惊骇的大叫道:“完了完了,洞口塌方了,这下可死定了。”我让教授先别着急,容我先去看看情况。我弓着腰打着手电猫到洞口,只见都是些枕头大小的碎石块堆在那里,把洞口堵得那叫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我试着推了推又用脚狠踹了几下,纹丝不动的。“怎么样,能弄开不?”教授在后面焦急的问我。我一边猫腰往回返一边说道:“不行,堵死了。”
“怎么回事?”大岁和虎头折返回来后两人齐声问道。
“洞口塌方了。”我说着拿起烘得差不多了的衣服穿上,大岁接过我手里的电筒便朝洞口猫去。
“你们刚才追上那人了吗?教授说那家伙个头只有十来岁的样子?”我朝虎头问道。
他朝洞口张望着回道:“没,这洞里面深的大发了,而且洞道纵横交错,我们怕迷了道儿,没敢深追。”他见大岁猫回来了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没指望,完全堵死了。”大岁连连摇头,撮了撮手上的泥土突然眉头一弯。“不过,倒是有个意外发现。”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卖关子,快说。”教授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