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母亲颤动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萦绕,她说,“都是我经过精心地调理营养和饮食配方所培育出来的,只不过一个是自然诞生,自然成长,而另一个是体外克隆而诞生、细胞分化而成的一个生物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为了一个而去杀了一个,是我违背初衷,原谅我,我不能……”
母亲不住地摇着头,同时哀怜的神色依然如凛冽的寒风横扫我的身体,使得她自己都在打着冷颤。
“妈妈,”我轻轻地呼唤着她,“别再为我难过,好吗?我不需要换身体,我这样挺好的,十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穿补形衣,该请求原谅的是我,妈妈,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在大雪飞扬的海边让您痛苦,现在,我明白了,就是这件补形衣帮助我接受了十年的教育,我深深地懂得了你让我穿这件衣服的深刻心意,我喜欢它,我也想让它陪伴我的一生……”
“我的宇儿,”母亲焦虑着说,“可你知道,你会非常孤独,一辈子孤单寂寞……”
“不,妈妈,”我说,“我不孤独,我还有弟弟,不是吗?”
“你的弟弟?”母亲反问的语气朦胧不清,他……
“只是,妈妈,”我突然说,“我们兄弟之间本来可以很好相处的,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弟弟总想置我于死地,为什么?”
“我也觉得有点蹊跷,”我的话提醒了母亲什么,母亲又说,我从来就没有跟他提到过你的存在,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向你提到过他的存在一样,他怎么会有谋害你的意识呢?难道是他凶残的本性……”
“妈妈,”我打断若有所思的母亲的话,“弟弟身上存在太多的野兽行径,我也看到了,终日生存在大峡谷中,和野兽嬉戏、玩耍,不沾染兽性才怪,其实,你完全可以让弟弟走出克隆谷,到外面的世界,那才是人类的生活,他可以学习人类的文明,让他和我一样接受教育,他会是个很好的弟弟,也是你的很好的儿子的。”
母亲的脸上现出涟漪般的笑容,而这笑容昙花一现,留下的是凝固的波纹。
克隆谷(41)
“可是,”母亲说,“他把你推进了湖水里,你差点淹死了,你不记恨他吗?”
“不,妈妈。”我说,在否定的同时,我仿佛又置身于如水的月光下,险峻的山崖上,我偷窥着弟弟冒充我和我的筝筝幽会时激动人心的情景。
不,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吸入整个世界,似乎包容了一切,我奇怪我竟然会有一个能够充斥天宇的气囊,我听到我自己缓缓地说,“他是我的弟弟,他虽然有和我一样的个头,可他的智商还很低,不过才十岁嘛,他还是个小孩子,就如十年前的我,人人都把我当成了大人,其实,我的阅历和思想根本就没那么丰富和成熟,弟弟生活在克隆谷里,他现在的思维就更比不上当年的我,我们好好去教育他,去掉身上的野性,他会变得文明的……”
母亲凝视我好久,然后一把把我的头抱在怀里,手温暖地抚摸着我的头,口里无意识地发出声音来:“我的好儿子,好儿子……”
母亲温暖的手游移在我的头上,突然停住了,她转过身去,离开了我的床边,走到放置我的补形衣的桌子边,微微颤动的身影周围仿佛有极端的痛苦在飞旋着。
“妈妈,”我惊异地叫唤,“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母亲背对着我,面孔对着白茫茫的墙壁,冷酷的声音却反弹回来,直刺入我的耳朵,“他还不能离开克隆谷……”
“可是,妈妈,”我忍不住嗓音提高了几十个分贝,“你很爱我弟弟,在弟弟的书房里,还有你亲手绘制的拼音字母,你何苦不让他到外界接受正规的教育呢?”
我的话音在房间里反射了几个来回后,就消逝遁去,一切如死一般的沉寂。母亲仍然面对雪白的墙壁,双手开始整理我的补形衣服,一个叶片一个叶片抚摸着,然而,我看到了那上面闪烁着晶莹。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上苍会这样地折磨我,因为我杀了太多的生灵而惩罚我吗?”
母亲的声音从身体的深处发出,听起来如同幻影,让我迷离。她转过身来,苦痛随着泪水汩汩地流淌。
“宇儿,”母亲伤痛地说,“其实,我也希望你们两个共同和我生活在一起,多好啊?可是,我不能带他离开克隆谷,真的不能……”
“为什么,妈妈?”
“宇儿,”母亲说,“你不知道,他那凶残的个性根深蒂固,这是因为我在克隆他的时候,太过于注重一个好的四肢和躯干,没太在意他的大脑的缔造,所以,他的大脑里有断基因残缺,致使他有的时候像动物一样凶残。”
母亲的话语在房间里跌宕起伏,我仿佛又看到弟弟咬断活蹦乱跳的兔子,鲜血满地,血腥满屋弥漫。
“妈妈,”我说,“您既然可以按自己所想培育生命,那段残缺的基因就给他补上不就和我们人类一样了吗?”
克隆谷(42)
“宇儿,”母亲说,“不是妈妈没有想过,我曾经试验过很多次,可都失败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有,可是……”母亲欲言又止,“可是,不能那样做……”
“妈妈,”我说,“其实,你也希望我的弟弟能够聪明过人,就像你对我一样,你对我们都奉献着人世间无与伦比的母爱,那还有什么办法不能用呢?”
“儿子,”母亲无奈地说,“他残缺的基因片段只有我们人类有,也就是要补上他缺乏的基因要从和他同龄的孩子的大脑里直接摄取,还要找到匹配的基因片断才行……可取孩子的大脑……这是不可能的……唉……你不知道,我每提取一个克隆的器官就要杀害一个亲手缔造的生灵,罪孽啊,可是,看到那一个个濒临死亡的人们一个个地活过来,我又有了些许的安慰……唉……”
“要么,”我说,“后天培养一下,也许会改变的,我们生物课上不是说条件反射可以形成一个人的习惯,哪怕是一条小狗?”
“这是先天的缺陷,”母亲无望地摇摇头,“不太可能……”
“不,妈妈,”我强调,“你没有让弟弟到外面的世界,也许他学会了人类的文明,就不会凶残了,你没有试验过,怎么知道?”
这个……母亲居然被我问住了。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墙壁传来,好似地震了般,墙壁摇晃了几下,一块砖缓慢地离开了龟裂的墙壁,摇摇欲坠,最后渐渐地落到地上,一片耀眼的放射状光芒从砖孔奔流直泻入室。
“谁?”母亲警觉地说道,与此同时迅速冲出房门。
外面居然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四周出奇地宁静,我坐在床上,看着墙壁的窟窿,圆台形的光柱中,无数的尘埃像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我拖着虚弱的身体悄悄下床,缓步来到桌子边,穿上了补形衣,移到门外。
湛蓝的天空像一条缓缓的河流从头顶悄无声息地流过,血褐色的悬崖峭壁像一块诺大的帷幕悬挂在眼前,锈迹斑斑的钢丝网好似贵妇人脸上的网状面纱,一切都是那么朦胧而玄妙。眼角的余光中,在我的隔壁,弟弟的房间里,我看到母亲、艾莉阿姨、筝筝,还有弟弟呈四足鼎立的形势。母亲的侧影中脸色潮红,那里蕴蓄的是满得就要溢出的责备,目光咄咄逼人地射向弟弟,而弟弟手里拿着赛车和一块闪着钢铁光芒的矿石,眼睛在天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紧咬的嘴唇鲜血欲滴,筝筝的身影纤弱苗条依依可人,背对着我,此时我的目光刚好和艾莉阿姨的目光相对,只那么一瞬间的目光对撞,我仿佛看到火星四溅,漫天飞舞。我明显地感觉到艾莉阿姨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微笑,一倏即逝,而目光仍嗖嗖地向我射来。母亲似乎抓住了艾莉阿姨的目光,猛然侧转身来。筝筝也立即感悟地一百八十度地大回转,飘逸的秀发滞后地跟随,又惯性地甩过肩膀,半遮半掩那张秀丽的脸庞,一双眼睛突然变得格外的明亮,尽管脸色有些许的疲惫,她几乎是飞到了我的眼前,惊喜地抓住我的双手说,“文宇,你终于醒了,我真担心啊,一夜未眠,终于看到了你……”
克隆谷(43)
她的手的热量不断地输送到我的身体里,我努力地想在自己的补形衣的周围形成一种气流,屏障筝筝的手指随意地抓到补形衣的任何一块坚硬的东西,过度的紧张让我眼晕,身子摇晃了一下,我就震住了自己。
“筝筝,”母亲说话了,“带文宇去书房休息,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筝筝点点头,伸出手来就要搀扶我,那伸出的手臂突然在空中冻结瞬间,然后自然地滑落了,因为我挣扎着如钢铁巨人般地伫立着,然后转身迈着艰难而坚韧的步伐向书房走去。随着脚步的起落,刚才母亲、艾莉阿姨、筝筝、弟弟的表情在我的眼前渐次地出现,放大,放大到虚拟地模糊,模糊的世界中总会隐藏着某种阴霾: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个实验室的周围?
两天以后,在母亲和筝筝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下,我的体力恢复了。
天空依旧晴朗,湖水依旧碧蓝,茂盛的芦苇依旧随着风微微飘荡着,发出微弱细小的摩擦声。我和筝筝手牵着手漫步在湖水边上,也许在外面的世界,在所有的人的羡慕的眼神中,我们是一对儿多么和谐的恋人啊,这种虚拟的感觉让我心痛,因为我永远都无法实现筝筝所梦想的爱情。我歉疚地把目光从筝筝美丽的身影移迁到湖水上,望着天空中的大鸟自由地俯冲,就要落入水中却又振翅翱翔于彩带般的天空上。而此刻的我多么羡慕它们有那么一付灵巧的翅膀啊,而那时的我仰面落入水中,就一直地往下沉……
“筝筝,”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知道是谁把我从湖水的深处救上来的吗?”
筝筝微微一笑,“你认为我们这些人中谁会潜入湖底去捞你上来?”
“难道是你?”我万分惊异,而后,我自言自语地点点头,“母亲、艾莉阿姨都不会游泳,是你……”
筝筝的目光温和得如同春天的阳光,生机盎然中带着骄嗔,我的心里突然充满秋天飘零的落叶,漫天洋溢着生命就要终结的悲哀,我不禁专注地看着筝筝,看着这么纤弱的女子怎么把我和那沉重的补形衣捞上来,而这一切是我最不希望的,可是,此刻,在筝筝的神情里没有半点的异样,令我更加惊异,随后,心底有种逃脱的庆幸,也许她没有发现我这残缺的身体和补形衣呢。
湖水边上的绿草坪上,鲜嫩的绿茵中点缀着一枝一枝火红火红的山丹花,那六个花瓣都呈梯形,内窄外宽地平展在一个平面上,是那般奇异地绽放着。筝筝的目光流连在山丹花上,久久不肯离去。终于,她奔向火红的山丹花,摘下了几枝集成一束送到我的面前。
“你看这山丹花多么漂亮啊,”筝筝的脸上浮现梦幻般的红润,她的声音轻柔而缥缈,“玫瑰的红色是美妙的爱情的象征,可这山丹花的色泽比玫瑰更加鲜艳,更加浓郁,我送给您,您接受吗?”
克隆谷(44)
我呆呆地望着筝筝的手上那宛如跳动着的火苗的山丹花,一阵惊惧复裹周身,我几乎就要逃命,可是,筝筝的声音一把拽回了我。
“别,”筝筝的声音柔软中渗透着坚定,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山丹花,“你不能永远地逃避,你大胆地去正视它一次,下一次见到的时候,恐惧减少了一半,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你再大胆地去藐视它,恐惧又减少了一半,如此下去到无穷小,那么惧怕趋近于零……你说,我讲的对么?”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推翻筝筝的理论,在她那种鼓励中暗含坚韧的神色中,我的颤动的双手渐渐地抬起,抖动的指尖就要和火红的山丹花相拥,就在此时,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在我和筝筝之间炸裂,火红火红的山丹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盖在地面荒草丛中,一个赛车黑色的车身被这火红的花枝分割得如同裂而未碎的玻璃。
“哥哥,”弟弟手里拿着遥控器突然出现在我和筝筝的眼前,“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弟弟脸上显现孩童般兴奋的笑容,我和筝筝面面相觑,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弟弟如此天真的一面。
“哥哥,”弟弟急切的声音,“妈妈告诉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欺负你的,妈妈还说你来自外面的世界,让我这几天陪你好好领略大自然的风光,她还告诉我,不久,你就要离开克隆谷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哥哥,我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好玩,是吧?你带我离开克隆谷吧?”
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弟弟恳切地声音,而我的头脑里旋转着另外一个声音:他还不能离开克隆谷,不能……
“是啊,”筝筝感到我瞬间的思维停滞,打破看似冷漠的寂静说,外面的世界和这里是两重天,五彩缤纷……”
弟弟紧锁眉头,看得出来他在苦思冥想筝筝的话,而后说,“五彩缤纷……妈妈教过我这个词汇,嗯,你是说外面的世界像雨后天上的彩虹?”
我和筝筝都不自觉地微微一笑,而我的内心泛起凄苦的滋味,我转过身,沉重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说,“我觉得你是应该学习外面世界的人类文明,不过,妈妈她……”
“她不让我离开这里,”弟弟接着我的话说,“我知道,哥哥,我求你带我走,好吗?”
弟弟的眼神里澎湃着烈火般的渴望,他这般恳求的语气和我们当代的文明……求人办事先好脸色,是多么的吻合啊,就那么一瞬间,我简直产生了要带他离开克隆谷的决心,我相信如果他接受良好的教育,他很快就会和人类生活复合一体,此时,我甚至不相信他是一个带有基因缺陷的克隆人了。但是,母亲的话语在耳畔萦绕:他还不能离开克隆谷,不能……他凶残的本性是先天的……
可是,当我看到弟弟那渴望的眼神,我真不忍心立刻回绝他,于是,我说,“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克隆谷(45)
“哥哥,”弟弟兴高采烈地说,“你答应我了?那太好了!我不会告诉妈妈,否则她就不会让我出去了,等妈妈离开克隆谷到外面会诊的时候,我们就走……”
其实,我并没有答应他,只是说要考虑考虑,可他却当真我答应了,这个弟弟还真需要教会他理解别人话语的意思,我忽然转身问弟弟:“妈妈什么时候到外面会诊?”
“明天。”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看到妈妈在笼子里挑选生灵……”
“挑选生灵?”
“是,妈妈每次都会把挑选好的生灵带进那个房间,就是你躺在那里的床上,用基因枪一指,他们就倒下不叫了,然后妈妈把他们变成小的,放在一个盒子里带走……”
“哦。”我长吁了口气,我知道那间房间是手术室,母亲在做……我又叹息了一声。基因枪?基因枪是什么东西?我的潜意识突然袭击了我灵魂深处的悲悯,我望着弟弟,可是,他对我的警觉没有丝毫的感动,而是从火红的山丹花中粗鲁地把那个赛车拿出来,按动遥控器,赛车一下子窜出好远,他向赛车飞奔了过去,追赶着,口里不断发出咯咯的笑声。
“你这弟弟还是可塑之材,”筝筝说,他如果和你有同样的教育,一定和你一样聪明。”
我蹲下身子,把那火红火红的山丹花一一敛起来成一束,双手举到筝筝的胸前。
“筝筝,”我说,“我真想把我的弟弟身上动物的本性去掉,把他培养成一个聪明的文明人,你曾说过,山丹花的爱情比玫瑰更浓郁,现在我送给你这美好的祝愿,我真希望能把我的弟弟进行文明速成,我真想他会送给你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火红火红的山丹花把筝筝的脸映红了,羞涩和激动超越山丹花,迎面辐射在我的脸上。
“你在说什么?”
筝筝的声音扭曲而凌乱。轻盈的眼眶已经承载不住晶莹的泪水,那泪珠闪着光亮一颗一颗地跌落在她胸前的山丹花上,四分五裂,我不敢去正视此时的筝筝,只看那山丹花在泪水中更加娇艳得让我心痛。
“我……不是那种女孩……我不是有意的……”
筝筝颤动的声音如千万层柔软的蚕丝,裹得我几乎不能喘息。
“不,这不怪你……”
我抬起头来,望着苍茫的天空,内心深处的苦痛伴随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弥漫整个天宇,仿佛海市蜃楼般,我看到了十年前的健美的我从天空中走来,走来……然而,我真正看到的是一只孤独的大鸟,展动它那沉重而暗淡的折断的翅膀,低沉地哀鸣了一声,似乎在应和着我的悲哀,然后,在我和筝筝的头顶盘旋了两圈,就飞走了……
克隆山庄一阵悚然的惨叫迫使我和筝筝加快了脚步迈进山庄的大门,母亲正和艾利阿姨站在残缺的生灵的大笼子前,似乎正在挑选着什么,而那些生灵似乎也有所感知自己即将结束在人世间短暂的一游,歇斯底里地哀鸣。看着这一切,我和筝筝都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恰在此时,我看到母亲把手臂抬高,好似射击运动员在瞄准,她就这么指了指,笼子里的生灵就一一躺倒在木板上,一动不动了。此时,母亲和艾利阿姨打开电门,进入里面,挑选了一个只有上半身的生灵,艾利阿姨抱着它出来,母亲也跟着出来,门自动关上。与此同时,笼子里的生灵仿佛从睡梦中醒来,又开始活动起来,也与此同时,母亲也看到了惊呆了的我和筝筝。
克隆谷(46)
“你们——”母亲惊讶的神色,而后默默地摇摇头,话音从腹腔深处流淌着,“我真不愿意你们看到这一幕……”
“妈妈——”我说,“很残忍……”
“不,”母亲摇摇头,“为了挽救人世间一个即将濒于死亡的人类的生命,我即将屠戮一个生灵,每一次,我都于心不忍……不过,我没有让它们痛苦……”
我更加疑惑地望着母亲。
“你看,我的儿子。”母亲伸开手掌,我看到一个精巧别致的匾圆盘状的东西,好似一个缩小千万倍的UFO落在她的掌心上,不过它还有一个银针似的尖格外闪亮,看起来好似白金做成的。
“这是我研制的基因枪,”母亲的声音透着一种少有的宽慰,“我用它去打开生灵的基因DNA双螺旋结构,它们在瞬间进入休克状态,没有人世间人类自然休克前的任何痛苦,之后,我才进行手术……”
我惊讶母亲的惊世杰作,更感知母亲心灵深处的痛苦的矛盾,一边救人,一边屠杀,而我更不知道该支持她什么,该阻止她什么,一声浓重的叹息声从我的心底发出,萦绕母亲的周围……
“都准备好了。”艾利阿姨从手术室走出来说。
“好,我马上就去。”母亲应和着艾利阿姨,目光还对着我和筝筝,“孩子,你们到书房休息去吧,我马上要去手术,否则过一会儿,双螺旋结构自动恢复,它就会苏醒过来……另外,你们明天就离开克隆谷吧,我不能送你们走,我手术完立刻要去为病人换心脏,如果晚了那人性命不保,并且我还要监护病人一段时间,你和筝筝早点回去,去过人世间的生活,也免得弟弟再……早点离开,好吗?答应我,儿子……”
母亲已经在向手术室走去,我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窗外,母亲手里提着箱子,急匆匆地离开克隆山庄,身影越来越小,被峡谷的褐色淹没。
一个伟大的女人!我身边的筝筝,目光追随着母亲悄声说道。
《克隆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