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我穿过拱门,首先经过的是一个小间,没有多大,墙上有烛台亮着火光,我便关了矿灯好节约电力。而后从石门又往里走,视野顿时亮堂起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堂,类似于大会堂那种,中间有个不是很高的石台,两边一高一低一共两级大台阶,顺着四面墙壁围了一圈。我看见女人站在一条连通着这个大堂的长廊中,又在与一个披着黑色连帽大袍的人在一起,我这时已经没有感到多少惊讶了,想来也是,在这地下裂谷中连这样一座石头宫殿我都见了,还差见个活人吗!这人不知是从哪来的,在地下暗河那个洞穴中的黑袍人应该就是他,没想到在这里又撞见了。
这时只见女人朝我招了招手,我便朝他们走去,我脚下步子虽然迈的很稳,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我不太肯定那黑袍人到底是人是鬼。我走到他们跟前,假装打量着这个长廊,其实眼角的余光,始终在搜寻黑色大帽下的脸孔。帽子里确实很黑,仅凭墙上的烛台所发出的幽暗光线,别说偷瞄了,就是让你站到跟前扒在上面瞅,你也不一定能瞅的清楚。
“他真的是……”黑袍人竟然开口说话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原先没料到,他这一开口,我当时惊得是顿时一怔,我竟然没听清楚他后面说的那一句是什么。
女人朝他点点头,转而对我说道:“记住,等一下千万别出声。”说完便与那黑袍人一起朝前走去。
就在那黑袍人转身的一刹那,墙壁上的烛光正好照进了他的大帽兜里,里面一副黑色的面具在我眼前惊鸿一瞥的划过。面具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点缀,也没有任何其他颜色,是那种最最普通的,只能将眼睛鼻子露在外面的三眼面具。我罢了迈起步子跟上去,心下稍微放松了些,最起码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鬼还用戴面具的。
我们穿过长廊,又左拐右绕的来到一间石室中,这间石室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有一面石壁的颜色和其他三面都不一样。其他三面都是与外面地下裂谷绝壁的岩石颜色差不多,呈黄灰色,而这面石壁的岩石颜色,却是淡淡的青绿色。这面石壁不但颜色怪异,质地也是极为的诡异,通体滑润,竟然还有些透明度,隐隐有些玉石的感觉。
黑袍人走上前将双手贴在这玉壁之上,随即又在其上四处游走,几乎将这面玉壁摸了个遍。我这时只见面前的玉质石壁,在黑袍人双手的游走抚摸下,竟然开始慢慢的变起了颜色。颜色由浅变深,不断加重,变得更加翠绿起来,绿的简直青翠欲滴。
就在我还在好奇这岩石怎么就突然变起了颜色来,刹那间无比骇人的一幕就发生了。黑袍人竟然进去了,是的,他钻进了玉壁中,我完全没有做好心里准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在这碧绿的岩石中用无比诡异的动作,在里面向着更深的里面潜行。因为透明度有限,只能看出一个黑色的轮廓在这岩石中缓缓游走,眼前的画面诡异到了极点,直教人咂舌不已。
女人随即用手朝着岩石中的黑袍人一指,对在一旁已然惊呆的我说道:“该你了。”
“我!”我指指自己又指指那碧绿的岩石。“你让我学他一样,也钻进去?”
“在里面无法呼吸,动作要快,穿过这块石头,我们就安全了。”
我上前用手摸了摸,软软的、凉凉的,像是果冻一样,我随即手下一用力,还真的伸进去了。手上并没有传来任何的不适,那感觉,真的就跟插在果冻里似的。我试着搅动了一下,觉得并不是太费力,便回头朝她问道:“要穿过去,有多远,我不是太能憋气的。”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波澜不惊,但是内心估计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早已对我失去了耐心。她没有回答我,把头撇向一边,然后又转回来,抬脚直接给了我一记猛踹,我顿时失了重心,一头扎进了岩石中。
我当下在这如果冻般的岩石中,扑腾几下站稳脚跟,因为被她突然来的那么一脚,心脏受了惊吓,跳的很快,再加之没有丝毫的准备,只觉得肺里的氧气已然没有多少了。我用手向后划去,想要退出去等吸了口气再进来,谁知屁股一痛,又是一脚踹来,我不但没往后退一分一毫,反倒又朝里进去了一大截。
在这里面不能张口,我只能在心里暗骂了她几句,之后便觉得胸闷起来,在水中被大岁强行困住时,溺水昏厥前的那种痛苦和可怕的感觉又再次浮上心头。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后,应该也已经进来了,这时想往后退是不可能了,当下只得硬起头皮,使劲的往前钻。
第二十六章 朝拜石碑
这果冻石钻起来并不是很费力,可是撑开眼睛从内部看去,浑浊不堪又没有光源,一眼看不到头。心里的恐惧顿时开始加剧,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节奏不节奏了,我提起体内残存的所有氧气,横插竖舞的便往外头猛钻而去。
我能感觉到后背还有人在推我,那种胸腔要炸开的感觉,又在意识里强烈的弥漫开来。就在这时,混乱的意识里闪过一幕,就是那个黑色的轮廓在这里面钻行时的画面。我当下也有样学样起来,将手臂放下,紧贴着大腿,身子使劲的前倾,然后脚下用力朝后蹬,把头当成钻头,这一来,顿时就觉得快多了。
我隐隐感到头皮突然一震,心下知道是到头出去的前奏来了,随即脚下狠劲的一用力,整个头部总算是破石而出。我一个劲的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很久,因为缺氧造成了头晕目眩,可还没待我恢复过来,后面的人便将我一下子给挤了出来。
等我们都出来后,黑袍人又像在外面的时候一样,双手又开始抚摸起这果冻石来。没一会这石头就又变回了原样,我用手摸去,光滑而又坚硬,大脑中竟突然想起了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我随即又朝身处的周围看去,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长廊,非常的笔直。黑袍人取下女人身后的大弓,又从她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随手从墙上的烛台一掠,将其点燃,然后搭弦,只稍稍一用力,以半弓状态射出。
没一会功夫,我看见长廊深处又飞回来一支箭,箭头还燃着火苗。但是还没飞到一半就已经没了动力,开始缓缓下坠,最后落在黑袍人的脚下,黑袍人随即将大弓还给她,便起身朝长廊中走去。
她挥手示意我跟上,我心想还没跟你算踹我屁股的帐,便连忙一个健步上前,朝她问道:“你看这一路赶的,还没来得及请教姐姐大名?”
她将大弓重新背到身后,便跟随黑袍人而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无名”两字。
“无名!”我心想不愿说就算了,管你叫啥名,当下摸了摸屁股便也起身跟了上去,嘴里还朝她喊了一句:“那行,以后我就叫你无名了,我说无名姐姐,以后这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动脚行不行?”
她突然转过身来,我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小气到这样就要发火,谁知她却压低声音说道:“我在外面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再出声。”她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我听不出丝毫的威逼感。
“待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问,也不要反抗。”她又接着说道。我看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下竟然扶向了腰间的弯刀,我知道她虽然这时语气很平淡,但是这个动作明显是在警告我,她是在向我表明她的态度,那不明之意分明是: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做,那就得准备好面对她的弯刀。
我顿时抿起嘴吧朝她点点头,此后一路无话,这个长廊也不是太长,没一会就到头了。我走出长廊,当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我刹那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一二再而三的嘱咐我,如果没有她的警钟,眼前的景象,我想我一定会惊得喊出声来。
这是一间巨大的地宫,中央立着一座有两个人高的石碑,四周生着四堆烽火台。石碑之前跪着一群黑袍人,放眼望去,有几十个之多,他们个个身前摆有一盏油灯,全在那发出那种如藏族呼麦般的喉音。这声音整齐划一,连绵起伏,频率非常快,让人听了极为的揪心。在这里看见一群人类,这就已经够瘆人的了,可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在石碑之后,有一个长方形的石台,面积大概有四个兵兵球台那么大,高度大概差不多有一人高。石台上放置着一口类似于棺材一样的石棺,四周生有几束枯老的枝干,而石台之下,一片白色沃野,竟然满是白骨。
我们朝着中央石碑走去,我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白骨,心下着实惊骇的够呛,两支腿脚,这时候也已经有些发软起来。当我们走到跪在地上的那群黑袍人后面,带我们进来的黑袍人递给无名一件和他们身上穿的一样的袍子。她接过来将其套在身上,带上帽兜,然后双腿一弯便也跪了下去,她用手指着她身旁的一块地方,对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跪下。”
或许是被眼前这种犹如朝拜般的气氛所感染,或许是畏惧她先前的警告,我什么也没有说便顺从的跪了下去。这时只见黑袍人又拿来三盏油灯,分别放置在我们和他自己的面前,然后他也在我的身边跪了下来。
我听见他们两个,也开始加入到喉音吟唱的行列中,开始在我耳边嘴唇不动,只用咽喉出声,发出连绵不断的怪声。这声音令我抓心脑肺倍感煎熬,我当下只得用手堵住耳朵,以求减轻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这种声音弄得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晕乎起来。这帮人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声音始终在刺激着我的听觉神经,而且是持续的,毫不间断的。又过了一会,我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整个空间开始在我眼前不停的旋转,只觉得头痛欲裂,最后终于是犹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大脑瞬间就空白了。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停止了怪声的发出,但我的耳朵依旧在不停的嗡嗡作响。我坐起来,只见所有的黑袍人也都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是全部围着我站在周围。我就像是一个圆圈的中心点,我环顾一圈,所有的人几乎都是一个样,帽兜里面都是黑色面具,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无名了。
这时一个黑袍人走过来,将我扶起后,领着我穿过人墙,朝石碑走去。待到跟前,我才发现这石碑没有任何字,只是横七竖八的乱画着些什么。我定睛一看,这石碑上的纹路线条,竟然还有些似曾相识,我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跪下。”石碑之后突然响起一句人声,我着实吓了一跳,待我听罢,顿时又释然开来,因为那却是无名的声音。
我想起她的嘱咐,再看看身边这一群犹如鬼魅般的黑袍人,当下只得任凭他们摆布,惺惺的又朝这石碑跪了下去。这时,领我过来的黑袍人将我的手抬起来,然后用我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和无名一摸一样的弯刀在手。刀锋轻轻的划过,犹如一位国画大师在画卷上的惊鸿一瞥,随即掌心一热,鲜红的还热乎着的血液,从掌心缓缓流出,落在石碑底下的一个凹槽中。
这黑袍人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又如法炮制了我的另一只手掌,然后擎住我的双手,将源源不断的鲜血滴进凹槽之中。整个过程我都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可是眼见这鲜红的体血,正孜孜不息的往外流淌,我这心里也是万分的恐惧。
大脑飞速的运转着眼前的处境,虽然当初为了不让大岁难做,而选择与无名下来,我也只是以为自己不过是下了个什么狗屁傩井而已。我宁愿和妖魔鬼怪来场大战,哪怕不敌,哪怕为此丧命,也好过在这地底和一帮人类玩这大放活人血的游戏。世间比鬼更可怕的是人,这是宝哥时常在我面前的说教,我久而久之受他熏陶,也始终认为人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而我现在就在这里,和一群世上最可怕的生物在一起,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这一切我都一概不知。
我看见凹槽中的鲜血都已经盛了有一半了,少说也有四五两之多,掌心的刀口再也流不出什么了。黑袍人将我的手掌翻过来,在刀口上抹了点白色的药膏,我只感到刀口一紧,顿时火烧火燎起来。
这时,我再朝凹槽中看去,血液竟然从凹槽底部的一个小口子流了下去。然后,我看见石碑上的纹路,从底部开始蔓延,一点一点的被鲜血染红。最后直到整个石碑上的大部分纹路沟槽都被染红,唯独只剩下最中央的一处,还有一块没有被血液侵蚀。
我盯着那个还保留着原先样子的沟槽所组成的图案,脑中顿时浮现出另一个画面,另一个被我深深刻在脑海中的画面。
第二十七章 限界祭血
我盯着那个还保留着原先样子的沟槽所组成的图案,脑中顿时浮现出另一个画面,另一个被我深深刻在脑海中的画面。
我突然觉得我丝毫没走一丁点的弯路,一切都像在遵循着一条既定的路线行走。看似这一路上,我都是在被人被事牵着鼻子走,但却始终没有偏离宝哥的行迹。
我盯着那块石碑中央,与被染红的沟槽错开后显现出来的图案,那赫然是一个回字形水波纹图案。是的,就是金老怀疑是宝哥托人送到红升堂的紫砂壶,壶身上的图案,无论是形状还是线条的走向,都是丝毫的不差。当时那壶我定睛看了很久,这图案就跟用刀刻在脑子里,印象非常的深刻。
我当下调动起大脑中所有能够调动的脑细胞,用极快的速度,将脑海中的几个点,用脑电波连接起来,描绘出一副点线图。
首先是奎五带给我的话和钥匙,那应该是宝哥留给我的第一条讯息,是他在一到羽化坡后,就想要留给我的。那一定是他在出发之后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托付奎五带给我的,不然他大可在出发之前的酒桌上,自己亲手交给我。这也说明了,他在到达羽化坡之后,就已经知道我也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是十分确定,否则奎五这辈子也别想完成他的托付。
再来,就是他留在石室中的字条,那是他最为用心的一计,他一定是在下来石室之后,又发现了什么突发情况,所以才生出这样的计策,好让我一个人发现那张字条。现在想想,那些满地的烟头,极有可能是他故意抽完散落在地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那根裹有字条的卷烟。他不仅料定我会被奎五带到羽化坡,并且还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在石室中,虽然其中各种曲折,但他最终全都料对了。
最后便是这水波纹图案,很明显,他也进过这里,看见过这个图案,而且也极有可能和现在的我一样,也是用这样的方式,看见的这个图案。这是他从这里出去后,想要传达给我的讯息,至于他为什么不肯露面,而要用这样的方式,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