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第二天,申志强早早吃完饭就去了修车铺。自从那天见到女人后,他就巴不得天天呆在车铺里,盼着哪天女人能再次推车进来。
申志强的盼望在一周后的某一天终于又变成了现实。
那天,天色还早,还没有生意上门。申志强就坐在板凳上边抽烟边想着那个长相酷似冷月的女人。
申志强正低头想着,突听有人在当当敲那敞开着的两扇大门,抬头一看,不禁惊呆地愣住了------
大门处,女子正站在早晨的阳光下笑吟吟地看着他。女人的身后,红红的摩托车也在阳光下亮丽地发着光。
申志强心里一阵窃喜,正慌乱得一时不知怎样打招呼时对方先说话了:“大哥,您看我这摩托,自从上次见了您以后,这三天两头地闹毛病,不知是不是想您了?麻烦您好好给瞧瞧!”
女人连说带笑,话里似乎含着话。申志强不傻,当然听得出。虽然弄不懂女人是不是有意要这么说,但不管有意无意,这样的话,他听着就是受用。
申志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答,只好笑着站起来去门外帮女人把摩托推进来。
申志强拿出工具,边检修着摩托边强做镇静地与女人说着话------
“大妹子,你是何时来镇上的,在镇上做什么呢?”
女人笑了:“我是镇上中学新来的老师,我叫严阳。”
“严阳?”申志强重复了一句,突然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一个叫冷月,一个叫严阳,倒像故意对仗似的……他苦笑着摇摇头,不禁冒然说出:“也不知冷月怎样了……”
“冷月,冷月是谁?”女人睁大眼睛问。
“哦,”申志强不免有些尴尬,吭吭哧哧地说,“冷月,是,是我前妻。”
“噢。”女人恍然大悟的样子,突然又接着问,“你好像很关心你的前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我第一次来时你看到我叫出的也是这个名字。对了,“女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为什么上次你见到我要喊‘冷月’?我,跟冷月有什么关系吗?”
“哦,没有。”申志强摇头说,“只是,你和冷月长得很相像,所以,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是冷月……”说到后来,他又低下头,拼命地用工具拧着摩托车轮胎上的镙丝,那神态,不知是窘迫,还是难过。
不知为什么,女人突然没了话,屋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冷寂凝固了起来。
申志强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转回身望向女人,却突然发现女人身后的大门后似乎探出个半拉脑袋,因背向阳光,脑袋整个轮廓黑黑的,像挂在门把手上的一个什么物件。但申志强还是确定,那确实是半拉脑袋,不,确切地说是半张脸在向里窥探!
“谁!”申志强厉声喝问,“谁在外面?”
没有人回答,但却见一个身影,倏地从门前一闪,快得像阵风……
女人被申志强的喝声吓了一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申志强一个箭步跨到门外。
门外,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除了远处渐多的行人和已经炽热起来了的阳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倩姨的伎俩
“是你眼花了吧?”叫严阳的女人说。
申志强没有马上回答,他满腹狐疑地从门口走回,半天才说:“也可能吧。”然后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工具,继续干活儿。
申志强再无心思说话,虽然刚才他回答严阳说“有可能吧”,但他心里明白,他真的没有看错,那一闪即逝的身影,绝对不是他的幻觉。想到这儿,他想要得到进一步证实似的扭头又向大门处看了一眼:果然,大门门把上刚才似乎挂着的那个什么物件真的不见了……
这更加证实了刚才他并没有看错的判断!
到底是谁呢?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偷东西?不像!修车?更不像!那么就是想偷听或窥视什么!可到底想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呢?
这些疑问就像钻进申志强大脑里的一窝小虫,乱哄哄地搅得申志强再无心唠嗑和干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刚才发生的一幕肯定与眼前的这个叫严阳的女人有关!本来,女人的摩托也没什么大毛病,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可他之所以如此慢条斯理地进行,无非是想跟这个长相酷似冷月的女人多说会儿话儿。可此时,因为“身影”的出现,这种心情就像正快乐着的鼠群突然见到猫一样,瞬间便逃窜得无影无踪。
申志强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女人的摩托,并帮她把摩托推到门外。
女人给申志强付钱时,申志强没有像上回那样推脱,而是一把接过,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申志强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令女人不仅有些惊愕,她张嘴刚要说什么,申志强却转身进了屋。
女人走后,申志强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对女人很是不礼貌,甚至有些过分。但对他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总觉得,刚才的那个身影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某个角落在窥探或监视着他们。所以,他必须要让一切都变得看似正常起来。
很快,太阳就这样在申志强的疑惑中倒向西山了。傍晚时分,申志强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疲惫地回到了家。
家里,倩姨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申志强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想了想后走进了厨房,一声不响地帮着忙乎了起来。
申志强的举动似乎让倩姨感到很奇怪,她抬头看了申志强一眼,迟疑了一下笑着说:“志强,怎么今天这么主动和我一起做饭了?不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申志强心里一惊。他没有看倩姨,却感受到了倩姨锥子一样的目光。不过,申志强到底是做过领导的人,脑子反应得也快,面对倩姨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他说:“铺子里今天生意不多,所以没怎么觉得累。”
其实申志强明白,自己今天之所以这么自觉地走进厨房,无非是想早一点了解倩姨此时对他的态度。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隐没在铺子大门外的身影,很有可能就是倩姨!
申志强的这种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这天,吃完晚饭,倩姨说今天站了一天,累了,便早早进卧室躺下睡了。申志强则借口说要看会儿电视,便倚在靠墙的简易单人床上沉思着。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申志强突然听到卧室传来一阵哭泣声。哭声断断续续的,但俨然伤心得很。
是倩姨!申志强只侧耳倾听了一下,便冲进了卧室。
果然,床上的倩姨正闭着眼满脸泪水地哭泣着,显然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倩,你醒醒,醒醒!”申志强在床边坐下,摇晃着倩姨。
倩姨很快醒了,大睁着眼睛看着申志强。
“做噩梦了?”申志强轻声问。
倩姨点点头,突然坐起来抱着申志强的脖子又哭泣起来,边哭边说:“志强,你会不会离开我?”
“你到底梦到什么了?”申志强没有直接倩姨的问题,不知为什么,他此时实在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先告诉我会不会?”倩姨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申志强迟疑了一下,终于说:“不会。”
倩姨便哭着说:“志强,我刚才梦到冷月了……”
“梦到冷月了?”申志强一震,他嘴上问着,心里却想:怎么这么巧?
“嗯。”倩姨继续说,“不知怎么,她现在年轻得很,穿一身黑色的**风衣,开着一辆红颜色的小型轿车,每天在街上跑来跑去的,见到我还说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志强,我好害怕,你会不会真的会回到她身边去?……”
申志强双手拥抱着倩姨,嘴角边却牵起一丝冷笑:他的怀疑并没有错,白天那个躲在铺子大门后面偷窥的人果然是倩姨!虽然倩姨把“摩托”变成了“轿车”,但这种并不高明的伎俩仍然不能撼动申志强的判断。
说实话,此时的申志强从心眼里对倩姨产生了一种排斥和轻视。过去他抱着倩姨时,感觉是抱着一只柔顺乖巧、心底纯净的小猫。可此时怀中的倩姨,让他多少感觉到了一些害怕:这个女人,城府太深了,深得让他总觉得她仿佛披了一张画皮……
所以,他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不想回答倩姨的问题。
申志强的沉默似乎让倩姨觉得有些异常。她止住了哭声,从申志强肩上把头抬起,泪眼婆娑地望着申志强问:“志强,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你真的厌倦了我又想起了冷月?”
倩姨的脸上泪痕纵横,深邃、妩媚、饱含渴求的双眸中泪光闪烁,透着一种凄楚的美……
申志强的心立刻又软了下来:这双眼睛,太像梅梅的了。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梅梅,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掌控着我的人生啊!申志强心中悲鸣着,双手情不自禁又把倩姨拥入怀中。
“不会的,放心吧……”他双手抚弄着倩姨脑后的如缎秀发,轻声地安慰着仍在啜泣的她。
此时此刻,申志强虽然知道自己又在自欺欺人,努力把倩姨臆想成梅梅,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始终过不去梅梅的那道坎儿,有倩姨这么酷似梅梅的一张脸让他爱护着、陪伴着,他的良心会好受得多……
那么同样的道理,那个酷似冷月的叫严阳的女人呢?自己是该放下,还是……
申志强想了又想,最后终于暗叹道:唉,这么多年,冷月跟着自己也算享福了,反倒是梅梅……
想到这儿,申志强搂着倩姨的双手不禁又加了把劲儿。
申志强的细微变化,让趴在他怀中的倩姨当然有所察觉,她知道自己又胜利了,不禁脸上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哼,在计划没有完全实施之前,我决不允许申志强对我的感情有丝毫动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道会是她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不知不觉,树叶已由嫩绿变成了浅绿,又从浅绿变成了墨绿。
路上的车更多了起来,申志强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两个月了,那个叫严阳的女人再没有来过。许是自己上次的态度太冷硬了些。申志强想。不过这也不错,省得自己在她和倩姨之间两头为难。
可申志强忘了,有句话说得好,叫“东北人不抗唠叨,唠叨谁谁就到”。这不,申志强只是这么想了想,就把这人想来了。
女人是不声不响进屋的,因为她这次不是来修摩托的,只是顺路而已。
申志强正好刚干完一件活儿,刚起身擦擦汗,便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你,严阳?”他吓了一跳,冲口叫道。
“是我。还好,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严阳微微一笑,还是那么明快爽朗,好似申志强上次对她的态度她已全部忘掉了似的。
“你,修……车?”申志强看了看她空空的身后,有些奇怪地问。
“怎么,不修车就不能来你这里坐坐吗?”严阳调侃地说,看着申志强有些窘迫的神情,又嘻嘻一笑,“我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
申志强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望了一眼门外,搓着油腻腻的双手说:“我这有什么好看,油腻腻脏兮兮的……”
严阳并不理会申志强的感受,她背起双手,带着几分调皮的神色在申志强的铺子里来来回回地参观似地转悠着,边转悠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问着申志强各种问题,弄得申志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你不上班吗?”申志强生怕再让倩姨碰上,可又不好明着撵人家,只好讪讪地问。
“哦,我今天休息。”严阳好似故意让他为难似的,丝毫没有走的意思。转到申志强里屋的小锅灶旁边时,她站住了。
小锅灶上,摆着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饭盒,饭盒旁边应该是一小袋白白的食盐。
严阳眼前出现了上次她看到的申志强的午饭:一盒米饭上盖着一层红红的辣椒酱。严阳的脸上便突然退去了几分俏皮,增添了一丝怜惜。“大哥,你每天都带饭来啊?今天带的什么好饭呀?”她冲着外面喊。
申志强很快跟了进来,刚要说什么,又见严阳指着那袋食盐说:“怎么,带着饭,还带着咸盐?”
“哦,我媳妇做的菜太淡,所以我每天还得自己加盐。”申志强解释道。他感觉今天这个女人着实有些奇怪,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反感,便转身回到外屋叮叮当当的干起活来,想以此告知女人自己的不满。
严阳没有理会申志强的用意,而是突然对那袋咸盐产生了兴趣。因为她觉得,那袋盐似乎与一般的咸盐不大相同。她盯着那袋盐看了一会儿,终于抓了一些包在一张纸里。这时,严阳似乎才听到外屋叮叮当当的响声。她走出去,对着正闷头不响拼命干活的申志强说:“大哥这时往外撵我哪!好,我走了!”说完,也不等申志强说话,便笑嘻嘻地毫不在意地走了
严阳一走,申志强又开始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就算在意倩姨,也不至于对这个严阳这样吧?人家只是顺便进来看看而已,又有什么打紧呢?
“以后再不能这样了!”申志强把工具嗙地一声扔在脚边的地上,生气地对自己说。
申志强坐了一会儿,再起来时,突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一片金星闪耀。“怎么回事?”他嘟囔着,突然想起这种现象似乎近来出现得越来越多了。
“唉,老了,干不动了。”他实在想不起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只好把这种情况的发生归咎到自己的年龄上。
申志强这边自怨自艾着,那边严阳一出申志强修车铺的大门,便急匆匆直奔商场而去。
严阳赶到商场,找到卖食品的摊位便掏出了从申志强那偷偷装来的一小纸包食盐。“唉,大姐,请您帮看看,这是食盐吗?”她对摊位上的一个比她大些模样的人说。
那人接过纸包,拿到亮光处辨认了一下,又还到她手上说:“这哪是食盐,这是亚硝酸盐!一般用来做咸菜用的。”
果然不是普通的食盐!严阳心里说着,又追着问,“那,它可以当食盐用吗?”
“当然不能,这东西常吃会中毒的!”对方肯定地说。
好你个倩姨,果然心狠手辣!严阳在心里骂了一句后,旋风般向外卷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又快月中了,月亮就像一只有人在吹的气球,一天天地鼓起来。
辛苦了一天的申志强懒懒地向家走着。这两天生意好,活多得做不完,只好每天都要摊点晚。
申志强像一只晚归的耕牛正有气无力地走着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申志强一跳。
申志强摸出手机,以为是倩姨打来的,便看也没看就摁下了接听键。不想,手机那边却传来了一个闷闷的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