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母亲泪流满面,全身匍匐下去,压抑的声音沉闷而飘缈。她突然离开了我的房间,隔着关紧的门,我听到母亲的极端可怖的痛哭声。
我睁开了眼睛,悄悄下床,望着窗外的星空,十年前母亲的声音和刚才的声音交叠涤荡在夜空中。
“会的!相信我,我的儿子!我用我的生命去保证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伤痕,我也痛!心更痛!我正在努力,那需要时间,你还是暂时先穿上这衣服,好吗?妈妈保证还你本色……”
“原谅我,宇儿,十年前我保证重塑你的身体,十年后的今天,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可是,那也是一个生命体,我不能,原谅我,我不能……我知道,你有了那样的身体,你就可以恋爱、结婚、生子,尽情地享受人间天伦之乐,我决不会阻拦你任何的选择,绝不会……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克隆谷(13)
夜空中又漂浮起我心中无数的疑惑。
妈妈已经重塑了我的身体?可它在哪里?妈妈是多么希望我恢复从前健壮的体魄,可是,为什么不能给我?为什么妈妈更加忧伤?为什么?
墨蓝的苍穹更加神秘而寂寞,我回转身来,月光把我的身影拉长,变成平面贴在墙壁上,轮廓模糊而显得英俊,我对着影子傻笑,如果这个世界只有幽暗的月光该多好啊,继而我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天,我终于约了筝筝,我明白母亲的担忧,可是,我那么地喜欢她,那么爱她……我从床上站起身来,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心绪也如大海般不能平静,然而,我向遥远无际的海面潇洒地挥挥手,我转身,按照以往的程序,穿好了补形衣之后,从容地穿上了黑色的衬衣和西装。我从卧室里出来,走在蓝宝石般晶莹的楼道里,那个客厅里悬吊的古典式的水晶灯离我越来越近,楼下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我分辩出是母亲正在和艾莉阿姨谈论着什么。我本能地驻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喜欢艾莉阿姨,尽管我认识她已经有10几年了,我就是无法让我自己去喜欢她。我回身,准备去我的书房,而她们的谈话让我不得不又停下脚步。
“哎,艾莉,今天我没约你来,你怎么这么早跑到我这里来,有什么急事吗?”
“老师,克隆谷的资金只能坚持到下个月……”
母亲一声无言的叹息。我奇怪:克隆谷不是一直都是父亲出资修建的吗?怎么会……
“老师,我知道你们已经……我很同情你……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他……”
“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老师,您别介意,我是说,其实,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都会舍弃毕生的财力来挽救自己生命的,钱可以失而复得,可是人的生命不可以失而复得,所以,老师,您却能给与他们生命,我的意思,我们是可以高价收费的,这样就可以解决克隆谷的资金紧缺问题……”
“高价收费?”母亲诧异的声音,“拯救人的生命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怎么可以如此巧取豪夺?人的生命无价……”
“对不起,老师,”我听到艾莉阿姨依旧是以往那种毕恭毕敬的声音,“对不起,您若觉得不行,全当我没说,我只是害怕下个月克隆谷会陷入死亡……才想此下策的……”
“唉!”母亲又一声沉重地叹息,“没什么,不用说对不起,你替克隆谷担忧本来就值得赞扬的,只是最近我们还有好几个病人的器官都需要移植,否则这些人可都要离开人世间了,这克隆谷不能不生存……其实,他若是知道克隆谷陷入窘境,他会前来支持的……唉!我……是我欠他的……可我不好向他开口……唉!”
“老师,”艾莉阿姨又说,“还有宙儿……那么,我去找他……”
克隆谷(14)
“哦?”母亲声音有些上扬。
“放心,”艾莉阿姨说,“老师,我会间接地转告而不失您的体面……”
“这没什么,我没什么体面不体面之说,”母亲的沉重的声音竟然含着点滴笑意,“还是你直接地说给他比较好……”
“好。”艾莉阿姨答应着,与此同时,我听到了艾莉开门离去的声音。
我疾步走到玻璃旋转楼梯前,以我所能的最快速度下到大客厅,我焦急地问,“妈妈,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妈妈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哀伤中露出一种苦笑,她说,“没什么事情,艾莉告诉我一点小事情……没什么……你今天和朋友有约是吧?”
我点点头。
快去吧,早点回来……
我约了筝筝在一家玻璃宫咖啡屋相见。她坐在我的对面,还是那种蒙娜丽莎的微笑,是那般柔美而安详,使得我不忍心去破坏这种让我心旌摇荡的笑容。我和她相对而望,一杯高高的蓝色海洋的鸡尾酒衬托着她含情脉脉的脸,这一瞬间情感的迷离,我差点忘记了我事先编辑好的台词。还是筝筝打破了沉寂。
“有个秘密你能告诉我吗?”
“你说,只要我能告诉你的。”
“你为什么总是穿黑色的长袖衣衫?你知道吗,这黑色的衣裳衬托了你的气质,英俊而威武,同学们背后曾经叫你黑衣大侠……”
说完,她天真无邪地笑了,笑得开心极了。那咯咯清脆悦耳的声音却似一把把的小尖刀,一颗一颗地插在我的心上,我的心底在流血。
“你的脸色很难看,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勉强地说,我知道我不能如此的沉醉下去,长痛不如短痛,我懂得妈妈说的道理,而我爱她,我更希望她幸福,但我不能给与她幸福。
“对不起,筝筝,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本来想向她表白直说,我们之间不合适,我们分道扬镳,我祝愿她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我的口里吐出的却是不同轨迹的一段文字,也许,我怕她受不了我拒绝她的打击,也许,我不想失去她,也许……
“你到哪里去?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不能……”
我低下头,片刻的沉默后,我说,“筝筝,你还是赶快把选择大学学校的志愿改成你想去的地方吧……我……”
“不!”筝筝执拗地说,“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把志愿填成和你一样的学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实,我……我也感觉得到你对我也有种特别的感觉,不是吗?……我相信我的眼睛,我从你的目光中早就读懂了……可是,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啊?我跟你去……”
“不,你……”
筝筝又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而我的眼睛却瞪圆了。筝筝的背后的走道里,我看到艾莉阿姨和我的爸爸——他手里正挽着一个年轻的有着企鹅般大肚子的女人走出了咖啡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在咖啡厅的门口告别。
克隆谷(15)
我匆匆站起身来,“筝筝,以后我们再谈,我有点急事,立刻要走。”
筝筝疑惑的望着我,然后懂事地点点头,示意我快走吧。我的心底掠过一阵痛楚,和蓝色的海洋一起围绕她而流淌。
我迅速出了咖啡屋,叫了辆的士,跟踪爸爸的车,来到一座十几层的高楼前,在天空的雷雨闪电中,我看到爸爸揽着那个女子的腰亲昵地进入楼房。我立刻追了上去,只可惜当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进入楼道时,他们已经无影无踪了。
大雨倾盆,雷电闪烁,海浪咆哮,我却无声无息地走在海滩上,雨滴飞溅在沙子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凸凹,伤痕累累,白蒙蒙的遥远至天边,在天的尽头,我似乎又看到了十年前的雪雾里母亲追赶我的身影。我的泪水和着雨水而流。有了我这样一个孩子,她已经痛苦不堪,如今,爸爸的背叛,她还能承受得了吗?
我在海滩上徘徊,直到夜色深沉掩盖了一切,可我不能蒙蔽我可怜的母亲,我要告诉她那一切,我不能容忍爸爸的背叛。母亲的痛苦,我和她一起来承担。于是,我不再犹豫,我快步如飞地奔回家去。在门庭外,里面的声音却震慑了我的脚步。
“你已经不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了,我已经给你自由,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家事。”
母亲极其严厉的声音。
“可是,宇儿是我的儿子,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
父亲豪不相让。
“哼,没错,他是你的儿子,可是,现在,我是他的监护人,而你不是!他是个残疾儿,没错,他不能给你传宗接代,不能给你撑门面,不能接管你们武氏财团,不能……我已经成全了你,你不是已经借腹孕育了吗?不久,你的好儿子就要出世了,其实,我明白,你已经感到没有必要再来我这里,不要再拿这个来威逼我……”
“我为了他倾注了我大量的心血、大量的资产,我怎么会弃他不管?其实,真正不为他的前途命运着想的是你而不是我!十年的时间,花去了我们多少的精力,可是,两年前就成功了,可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呢?!”
“我……面对一个生灵,我怎么能够……”
母亲的声音阴郁而含糊。
“可是,你有想想宇儿怎么办?小的时候,他是孩子,有我们的呵护,可是,他已经长大了,他今后的日子是要独立生存!你为什么就不为他想想?”
“我……很难!他是我的儿子,我怎能不心疼啊……可我,很艰难……不要再逼我……
我的补形衣被瓢泼大雨淋湿后,缝隙里钻满了水,那冰凉的雨水肆意蔓延紧紧地贴在我那没有皮肉的骨头上,如凛冽寒风冰雪,刺疼我的身心,我浑身发抖,两眼昏花,嘭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看到母亲和父亲几乎同时冲出房间,爸爸抱起了我,把我放到客厅温暖的沙发上。作为医生的母亲,她给我检查了一下身体后,坐到我的身边,我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我却清楚地听到母亲抽泣的声音。
克隆谷(16)
“我的宇儿,你是不能淋雨的,决不能再淋雨……这补形衣淋了雨就没法和你的身体吻合,你的身体会变成奇形怪状的样子的……记住了,啊?你也不能游泳,总之,和水相关的一切,你都不要碰,记住我的话,儿子……”
我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睛,想去安慰那极度伤感的母亲,可是我却用尽我全身愤怒的力量看着爸爸说,“请你别再难为妈妈了,她已经够伤心、够沉重的了,请你出去,去陪你那大肚子的女人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父亲无声地默默地摇摇头,那魁梧的身躯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他回身看着母亲说,“你需要的我已经汇入你的银行账户里……”
母亲含泪的目光目送着父亲,直到他的身影逐渐地消失在雨雾中。
有一天,在海滩上,我静静地躺在妈妈的怀里,静静地望着天上梨花般美丽的白云。母亲也仰望苍天,那目光如蓝色深处的黑色,无穷无尽而显得深邃渺茫。
“妈妈,”我说,“爸爸说的成功是什么?”
妈妈错愕地看着我,然后,那深邃的瞳仁深处流出了泪水,我看得出来,那里含着丝丝红色的血,沿着海滩流淌。
“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
我在心底默默地说,默默地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问这个问题。我有意地转移妈妈的心情,眼睛散发出的光在寻寻觅觅。终于,我看到了我们那幢白色的别墅在日光下闪烁,背后的青山顶上却云雾缭绕,虚无缥缈。
“妈妈,那座大山的后面是什么?”
妈妈本就错愕的神情更加苍白,我明显地感到她的手臂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看了我很久,抬起头来,望着山顶上的流云飞雾,目光突然变得扑朔迷离,淡淡的笑容竟然出现在唇角。我知道,那笑容一定和山那边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像蛛丝,弱得我只能用心灵去感受它的存在。我喜欢妈妈的这种淡淡的不能算是笑容的笑意,我总算能够把妈妈引领到能够让她有点愉悦的境地。我就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正在欣赏着山的那边的妈妈。
可妈妈眼中的微弱的光芒突然就灰暗下去,抱着我的身体的双臂忽然间收紧了,好像生怕我像泥鳅一样溜走了,可我浑身上下有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比我大的摩擦系数。
暴风雨后,我懂得了父亲经常不在家的缘故,其实,好早以前我就觉得父亲回到我们的海滨别墅仿佛到宾馆住宿一样。而母亲从来就没有告诉我其实他们早已经离婚了,他们给与我的只是一个虚拟的家庭,实实在在呈现在我的生活里的是母亲的陪伴。最近,她似乎是更忙了,艾莉阿姨一来,她就走,有的时候一连几天都在忙,说是在忙生物试验,十年来每一次她都是这样简单地告诉我,而我每次都暗暗地猜想她一定是在那个叫克隆谷的地方,那个她告诉我极端恐怖的地方。
克隆谷(17)
艾莉阿姨似乎也变得高深不可莫测,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我的身体,那目光总是像无数把钢针戳在我的身体上,每一次,都被我弄得针断锋钝,飘飘扬扬地散落,不是我那钢铁铸就的补形衣的战绩,而是来自我心灵深处的锐利。让我的思想更加昏暗的是母亲竟然鼓励她用那种怪异的眼神审视我。
这一天早晨,我起床了,望着窗外枯枝树木,无限的哀伤总是在心头涌动。可是,我坚强,坚强的后盾是因为我有一个聪慧的大脑,一个公认聪慧的大脑。所以,我还有着生存的希望。
诺大的房子,空空荡荡,我从玻璃旋转楼梯上走下,那蒙娜丽莎还在对我微笑,我的头脑里同样影像出筝筝那甜美的微笑,而此时我却露出伤感的苦笑。
筝筝,你在哪里?你在干什么?原谅我急匆匆地告别……
我在心底为她祈求幸运和祝福,缓缓地来到餐桌边上,我最爱吃的早餐和青瓜已经摆好在桌子上,我刚刚坐下来,就发现桌子上一个纸条,那是妈妈的笔迹。
宇儿,妈妈有急切的事情,要离开一个月,有困难找爸爸,我和他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他很爱你,多保重!
这么久!母亲从来没有离开我这么久,看来她一定有非常紧迫的事情的,否则,她不会离开我这么长的时间的。可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忽然想起克隆谷,妈妈告诉我那是一个极端恐怖的地方,可是,她为什么就不怕呢?如果她有什么危险呢?越想我越担心母亲的安危,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怎能置她危险而不顾?可是,这克隆谷在哪里?怎么走啊?
突然,一阵狂风破窗而入,窗帘飒飒作响,母亲的纸条飞离了桌面,在空中剧烈地旋转着,骤然间,斜冲下去,那空中的斜线仿佛一道利剑划过那扇神秘的门。那扇门空前地涨大涨大,直到充斥了我整个的视野,伴着眼眶的痛楚,我终于走向了它。
这扇门密封得特别地好,我花了许多功夫终于找到它的薄弱之处,之后,门就被打开了。我怀着激动而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地推开门,这扇18年来我一直都想进去的神秘的门。然而,当我推门的同时,一只迈进的脚还半悬在空中的时候,突然,一片红光迎面向我凶猛地撞来,迅速地包围了我,我一阵惊厥,本能地用手臂护住我的脸,倒退着欲夺门而逃。可是,没有大火的熊熊的噼啪声音,没有大火的炽热的灼烧感觉,我豁然停下了脚步,仔细定睛恐惧而大胆地看去。
呈现在我的眼前的是一睹墙,整面墙由闪光的瓷砖铺砌而成的巨幅浮雕,那浮雕朦胧迷离,完全是一个印象派画品,恍然间,一个高贵气质的女人在火焰中掩面而泣,我很想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面孔,我向前移动了一步,那个女人的面孔更加模糊,然而,隐隐约约地,我看到她的怀里似乎有个孩子,那孩子似乎一个头四个胳膊、四条腿,只是,四个腿太不同了,两个是长的血肉丰满,两条却似骷髅的腿骨,我一个寒颤,蓦然想到我自己,不自觉地又移动了一步,我陡然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健康快乐的胖孩子,正对着那女人笑,女人的眼中朦胧着令人感动的母爱。
克隆谷(18)
我呆呆地伫立在这堵墙前,意识空白过后填充的是心痛的酸楚。我不知道我的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幅壁画,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从来就没有告诉我,从来没有让我看到过这巨幅的浮雕。可是,艾莉阿姨为什么总是进入这个门,难道只是为了看这幅画?我开始在仔细观察浮雕,我觉得浮雕上肯定有什么,比如什么的进口,我在浮雕前徘徊着。突然,一声哗啦啦的声音再一次惊吓了我。
我的眼睛一亮,我的脚下,这个狭长的房间的角落竟然有儿童玩具,各种各样,全然不是我的,我儿时的玩具都在我的玩具房里。我低头躬身,拿起了一个赛车,这也曾经是我喜爱的玩具,可那上面的划痕决不是我的成绩。
为什么在这个猩红的壁画下面有这么多的玩具?
这太奇怪了,我真想立刻就见到妈妈,问个明明白白。
我终于忍受着胸中对红色的惧怕,在那迷蒙的红色中间找到了一个电子按钮。墙壁上自动移开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漆黑的一片。我一步跨了进去,借助手机的光亮,我摸到了墙壁上的开关。
灯亮了,一切都如海水落潮后的景象,一切都暴露无疑。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我太熟悉了,简直就是把妈妈的实验室搬回到了家里。我看着那司空见惯的细菌培养箱、超净工作台,忽然,我看到了一个透明的观察室里有个什么东西,我疾步过去,一个褐色的心脏,还在有节奏的跳动着,周围是蓝色和红色的血管。忽然,我一个趔趄,差点滑倒,低头一看,地面上血迹斑斑,褐色的污迹已经干枯,留下一个一个硕大的痕迹,周边锯齿形状,好似太阳花盛开。
哪里来的血?我看了看那个完好无损的心脏,查找了血的来源,血滴在墙边失去了踪迹。
我转身疾步飞出那个实验室。
出了家门,阳光明媚而刺眼,我迎着光芒向前走,远远的光圈中,一个人影渐渐地真实起来,筝筝正向我走来,带着那迷人的微笑。
“你要到遥远的地方吗?”
“不,那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可怕的地方……”
“我跟你去。”
“你不能去!”
《克隆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