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一样的蓝墨水,一样的钢笔印,一样的粗细线条,纸上的字,和我随手画的那几笔,怎么看都是出自同一支钢笔的感觉。
当下不免一阵唏嘘,难道当初在石棺梯那里,布置那一切的人是她?
思绪一阵乱飞,现在想想,来这里之后确实没再见过无名腰间的布兜了,如果指引我进入青铜转门的人真的是她,那这分明就是一个从一开始就已经设好了的局。并且这个局,还是她与无名联手合谋,否则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完成整个布局。凭无名的身手,除非她自愿交出来,不然任何人也别想从她手上夺去那布兜,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她们绝对是一伙的。必然是从我自这里醒来后,她们就已经开始给我下局,无名将布兜交给她,并告诉她先于暗处隐藏起来,然后再伺机而动。
至于无名为什么要这么做,而这个女人为什么最后又和光头阿司他们搞到了一起,这些眼下就完全想不通了。
我将她扶起来,靠在神像的腿上,从背包中取了水壶,往她嘴里浸了些水,又用水将她的额头擦拭了一番,为她检查了一下伤口。也不知她当时用的是多大的劲儿,只见表皮全都破了,肉都翻了出来,看的人着实有点瘆的慌。我将汗衫扯下来一条,用水洗了洗,将她的额头简单包扎了一番。做完这些后,我也靠在她的身边休息。心想,现在青铜转门也进了,不管这任务是这个女人还是无名交代的,我总算是完成了。
至于那开始往外爬的隐藏在万千枝条中的人影,我可就管不着了,好在它似乎是没有转动转门走出来的意思。现在眼下不见无名踪影,想想,这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也就只得在此等这女人醒来后再做打算了。
我灌了几口水,稍事休息了一番,此时靠在神像的腿上,正好与那石门里面,那片点都点不亮,可以吞噬一切亮光的黑暗空间面对着面。
如果光头阿司当初在这里已经发现了青铜转门,又怎么会跟着无名进去这黑暗里,我盯着石门之后暗无边际的黑色,心里想着。他当时费尽心机挟持我来要挟无名交出东西,很显然就是为了进入转门之中,而无名又是如何将其骗至这石门里去的呢?
就在我胡乱思索着这些的时候,那黑的让人窒息的空间里,隐隐约约一抹绿幽幽的光晕,突然闪进了我的眼中。我连忙起身,一个箭步窜至石门处,靠在门边,低沉的喊了一声:“无名姐,是你吗?”
许久都没有回音,我又探头朝里看了看,那绿光还在那里,发着幽幽的光晕,犹如鬼魅一般,我当下又喊了一声,可是迎接我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下完全拿不准主意了,不知是该进去,还是不去管那个属于无名的夜光石,所发出来的绿光。不愿进去,主要我怕这是一个圈套,光头阿司说不定就在那绿光后面,干等着我过去,然后趁我不备将我一举拿下。
不过随即转而想想,他们有刀有枪,且不说那唯唯诺诺的二分头了,光头阿司可是身手了得的退伍特种兵,对付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物,应该不至于费这心思吧。
思前想后,我还是提起一口气,取下头顶的矿灯,一边伸手朝前探着身子,一边借着能见度只有一米不到的凄惨光亮,惺惺的朝着那绿光猫去。每走一步,我都要向四周扫一圈,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那根本看不见的黑暗中蹦出来。此时只觉得现在身处的这片黑暗,不同与当时为了躲雨钻进的那个山洞里的黑,也不同于六壬盘宫石室里的黑,这是一种摄人心魄,令人压抑到无法呼吸的黑,黑的直教人不住的颤抖。
随着不断的深入,那抹绿光越来越近,直到它进入我矿灯光束的照明范围之内,我才发现,它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周围什么也没有。
我伸手拾起来看了看,光线太过暗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确是无名当时扣在背包上的夜光石没错,形状大小都是丝毫不差。我当下又小声的朝着四周的黑暗里,喊了无名一声,可是话音就像一粒小沙子落进了茫茫大海中一样,转瞬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里面实在太过压抑,我当下想了想,决定还是先退回去再说,可是就在我攥起夜光石,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对劲忽然袭上心头。
手心被夜光石的尖头给挌了一下,我盯着手里发着绿光的小石头,当下突然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这无名做事果断,从不做无用功,向来都是一针见血的作风,她既然将这夜光石放在这里,肯定有她的道理和目的,如果是为我而放的,那么她肯定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我用手指摩挲着那有些剐手的尖头,这夜光石的形状就像一个三角形下面连着一个竖着的长方形,这三角形的顶端,便是整个石头的尖头。
当下觉得,线索极有可能就是出在这尖头上,脑中开始极力回想着当时夜光石摆放在地上时,尖头的朝向。但是当时完全没有注意这一点,眼下实在想不起来,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个方向,总感觉朝哪边都有可能。我随即只好将矿灯朝地上照去,几乎都快贴上地面了,虽然光线非常的昏暗,但还是让我在灰尘上看见了一个淡淡的印记,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出个大概。
我欣喜的将夜光石对准灰尘上的印记,借着微光,反复摆弄了好几次,最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将这石头按照它原先的摆放重新给放了回去,然后我顺着它的尖头所指的方向,举起矿灯看过去。
第五十章 亡者录音
我顺着地上夜光石的尖头所指的方向,举起矿灯看过去。
眼前一片黑芜,我忘记了在这里面,灯光仅仅只能撕开一米左右的黑暗,当下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起身朝着夜光石所指的方向慢慢的趟过去,随着进入的越深,背后的寒气也就越来越重。
不大的光圈缓慢的向前移动着,虽然我行进的很慢,但是时间却已经过了很久,这黑色的空间好似没有尽头一样。除了光圈能够照到的范围,之外便是死一般的黑暗,我这个时候隐隐约约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好像这周围的黑暗是在跟我一起行进一样,我走它也走,始终笼罩在我的左右。
我下意识的扭头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古罗人善于玩弄奇门术数,如果这能够屏蔽光亮的空间,和六壬盘宫一样,也是个能将人活活困死的迷宫,那我这个完全没有这方面知识和经验的人,现在孤身一人在此,就完全只能把小命撂在这了。
虽说联想起那怎么也走出去的石室环宫,无不令我心有余悸,但我坚信自己的判断,夜光石一定是指有所指。这是无名在我从青铜转门出来后,给我指引的下一步指示,我这样想着,当下也就硬着头皮继续往里深入。
又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一双人脚突然钻进了光圈之内,我这才停了下来,顿时只觉得空气都凝固了。
我颤颤惊惊的一点点的靠近过去,光圈落在地上,那是一具死尸,干瘪的都没了人形,想必是死了有些年头了。从穿着和头骨的神情以及整个骨架来判断,应该是个男人。定睛看去,胸口心脏的位置上插着一把匕首,想来应是致命所在,只见他的右手还紧紧的攥在刀柄上,估计是死前极力的想要拔出这把要了他命的刀。
我又将光圈朝深处移去,与这具尸体紧挨着的竟然还是尸体,只不过这次变成了两具。我继续将光圈朝里移去,这才发现地上一大片的死尸,我心头顿时一愣,数了数,一共七具之多。
我用光圈扫描着这些尸体,胸口都有一个窟窿,可以看的出来,它们全都是一个死法,每一个人都是被人用刀子插进了心脏致死。这个时候我瞥见在这七具尸体中,其中有一具和别的有些不一样,那具尸体无论从衣服的穿着和体型来看,都像是一个女人。
我走上近前,将矿灯发出的光圈聚焦在这具女尸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尸体已经脱水干瘪,就像电影里解开了绷带的木乃伊差不多,根本无法分辨出面部特征。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女尸右手边的上衣口袋处,只见这口袋鼓鼓囊囊的,撑的边角都裂开了,里面似乎有个什么大号的东西装在里面。
我探手将其取出来,那是一个磁带录音机,款式非常的老旧,在我定睛看过之后,我便傻眼了。
那竟然是1962年荷兰飞利浦公司发明的盒式磁带录音机,市面上当时唯一量产的第一部小型磁带录音机。这部机器在磁带迷心中拥有很高的地位,被无数乐迷追捧收藏,奉为至宝。
我以前在安徽老家,哪里能够见识到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后来进了广州城,看见年轻一代都在玩这个,宝哥见我眼馋,便买了一个送给我。自此之后我便喜欢上了那流淌在丝带中的美妙音乐,那时候听什么都感觉是天籁之音。
后来在经常光顾的一家音像店里,我有幸见过这玩意儿的仿制品,当时觉得新奇,特意向老板询问了有关这部录音机的相关事情。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此生,在此景此时,我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机下,有幸一睹这部神器的真身。
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正身处在一堆尸体中,当下完全被这录音机给魔怔了,手指轻按,弹出卡带仓,发现一切似乎都是完好的。里面竟然还有一盘磁带,不是某个歌星的专辑,而是空白磁带,这种磁带往往是卖给人自己去录制用的。
我将磁带重新推回去,试着按了一下播放键,可能是放置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完全没有电了,里面的磁带根本就不转,也播放不出声音来。我将机器反过来,卸掉电池仓的后盖,电池上一层电解质,厚厚的一层,想必这电池放置的年月,估计比我的岁数都大。
我随即将背包中矿灯的备用电池取出来,用手指仔细的刮掉弹簧和接触点上被电池漏液氧化出来的电解质渣滓,然后将新电池装进去,再次按下播放键。
还是没有声音传出来,但是这次,磁带开始转动了,这也说明了这是一盘空白磁带,后面根本还没有录制任何声音进去。我当下又按下倒带键将磁带开始往回倒,因为急着想要知道里面录制的内容,所以在倒到一半的时候,我便停下来又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年轻妇女的声音从录音机中传出来,划破死一般的黑暗,有点凄凉,尤其是在这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那种无助与孤独的幽怨感显得尤为更甚。
听着内容,好想是在记录着什么,这没头没尾的也听不出啥头绪,我便又不断的往前倒了一点,直到听见一段空白后才停下开始往后听。
在一段短暂的空白之后,妇女的声音再次从机器中传来,这次听的分明,虽然她说的是普通话,但也能明显听的出来,还是带着些许东北的强调。
进入神庙之后的第十三天,我们待在这片黑暗中也已经有十天了。洛大哥依旧没有回来,眼下大家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
李哥和赵哥已经严重脱水,躺在那里,几乎濒临将死的地步,情况非常的不容乐观。
而小王从前天开始,也变得十分焦躁起来,他总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出去。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我们阻止后,已经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时常会蹦出来几句完全不知所云的话,弄的大家神经都更加的紧绷起来。
虽然这里可以隔绝外面神像发出的声音,但是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被这黑暗折磨的够受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动摇,他们甚至觉得,出去接受那可怕声音的折磨,和待在这黑暗中相比,也并不糟糕到哪里去,最起码可以得到解脱。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别无选择,除了在这里继续等待,我们哪也去不了。外面神像发出的可怕声音,至今令我心有余悸,只要一想到被那声音毒害后生不如死的下场,我现在都还觉得反胃。
我们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期盼着洛大哥的回来,回来带我们出去,带我们脱离这片苦海。一个人在失去了行走于阳光下的自由,才明白光明是多么的可贵,才明白沐浴在阳光下,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我现在能够幻想出的最幸福的事,就是以前任何一个能够看见光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