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我趴在涵洞中,伸手将东西摸过来,是一个小纸包,像卫生所医生开的散药用的那种小纸包,里面是两颗耳塞,看起来应该是类似于隔音棉之类的软性材料。那声音不断的传过来,脑子都乱哄哄的,连思考都有些困难了。这声音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发出的,不是人声也不是乐器之类的,倒像是一种风声,我甚至能感觉到有股气流在往耳朵里钻。我当下连忙将这耳塞塞进耳道中,待这耳塞进去之后,因为有弹性的原因,在耳道中膨胀回弹,进而将整个耳道都堵塞的满满当当。
  声音顿时就小多了,整个人就像突然与世隔绝了一样,大脑也开始慢慢的平静下来。我将灯光朝前面照去,只见无名也将耳朵堵了起来,倒是儿爷这个时候被那声音弄的好像快要崩溃了,在涵洞中胡蹦乱跳。
  我瞅准机会,一把将它抓住,然后朝身后抛去,示意它快点出去,跑的越远越好。但它似乎神智已经有些混乱了,我艰难的扭过头去,只见它在后面的涵洞中胡乱跳动几下之后,竟然开始往洞壁上猛撞。
  我顿时错愕的不知如何是好,无名这个时候用脚踢了一下我的头,我又转过头去,将灯光射向她。只见她用手指了指我卷起来的背包,又朝我的身后指了指。我看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是想让我把儿爷塞进背包里,这样最起码可以阻止它撞墙。
  这涵洞只够一个人趴在里面,根本无法掉头,我只能撑起身子,踮起脚尖,越过疯癫了的儿爷,慢慢的朝后挪动。当我退至它的上方时,单手撑着身子,空出另一只手去抓它,最后弄的满头大汗才将它抓住。
  我将它往背包里一塞,然后赶紧将包口封住卷起来,只见它在包里还是消停不下来,仍然在里面疯了似的胡蹦乱跳。我心想,这声音还能是催命曲吗?我这时突然想起了八三版六指琴魔里林青霞手中的天魔琴,所弹奏出的令人抓狂的魔音。
  我敲了敲无名的脚底,她回过头来,我伸出拇指朝身后指了指,示意她我们是不是要先出去。她却朝我摇摇头,转而又开始朝前挪动起来,我看看被儿爷弄得一惊一跳的背包,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这涵洞越往里,上升的坡度越大,朝前拱起来越是费力。大约一盏茶左右的功夫,我已经累的满身是汗,体力也几乎快要透支殆尽。无名挪动的倒是挺快,快的都已经把我给甩的看不见了,头顶矿灯的照射下,只剩下弯沿向上空空如也的狭小管道。我在一个弯角处停了下来,实在是体力不支,爬不动了,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伸手便去包中拿水壶。
  我这才想起来这背包有一会没动静了,我心想估计这儿爷也是折腾的累了,总算是老实了下来。我打开包口,将包口对向矿灯,朝里一看,顿时就傻了眼。只见儿爷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眼睛也是闭着的,那样子宛如一个熟睡中的婴儿。我当下心里发慌起来,心想这儿爷不会是真的被这声音给弄断气了吧!我赶紧将它掏出来,捧在手心,用小指头摸了摸它的脖子。
  手指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我连忙惊惧得往回一缩,这儿爷已经完全没了脉搏。我心想这下可完了,弄死了他穿山甲的大师兄,这以后再见了面,他非得活刮了我不成。我也没心情喝什么水了,将儿爷又小心翼翼的放回背包中,提起残存的所有力气,便朝前继续拱动起来。
  我一口气向上拱动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只见矿灯照过去,没看到无名的身影,反倒有个男人模样的人躺在管道中,就在离我大约五米左右的地方。那人身材微微有些肥胖,从穿着来看,确实是个男人没错。我顿时背后倒吸一口凉气,停在那许久不知该如何应对。我这时才想起来,我竟然将匕首也丢在了涵洞外,现在手上除了两个水壶和几个矿灯电池,连块铁皮都没有。
  我与那人的脚底板僵持了不下五分钟,这期间他根本就没动过一下,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我当下一抹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气,便硬着头皮朝那人挪动过去。我来到他的脚下,发现他全身落得都是灰尘,厚厚的一层,想来在这涵洞中也不是待了一天两天了。看来还真是个死人,我心里想着,手上用力朝他的脚底板捅了捅,见他丝毫没有反应,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我在这尸体的脚下,看不见他的面目,也不知道他死了有多久了,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我看着衣服里鼓鼓囊囊的,绝没有已经成为一堆白骨的样子,我又伸手摸了摸小腿,非常的有肉感。虽然我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死人,但是电影里的法医验尸时的片段,我还是见过的,这种还有肉感的尸体,现在应该是奇臭无比、腐气冲天才对。可是眼前的这具尸体,我却闻不出一丝一毫的腐臭味,这实在令我诧异不已。
  这死人一个,又没有臭味,我这心里顿时就平静了下来。可这紧张的情绪缓解下来还没到三秒钟,我这神经又突然绷紧了,一股匪夷所思的纳闷,直冲脑门而来。
  这涵洞非常的狭小,加之眼前这男人又有些肥胖,眼瞅着,这管道被堵的也就只能飞过去苍蝇了。这无名是怎么过去的?她根本不可能从这男人身上越过去,这一点,绝对没得怀疑。我这一路摸过来,管道小的可怜,路上要是有什么岔道之类的,不可能发现不了。我这越想越糊涂,眼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看着堵在前面的死人,再想想费了多大的劲才爬到这来,我现在是往前无路,往后掉不过来头,真正一个进退两难。
  我用力将那胖子朝前推了推,纹丝没动,当下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别说还在上坡,就是在平地上,想推动这体重,对我来说也是绝非易事。我转过头去,将光束射向身后,心想难道真的只能退回去?我随即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掉不过来头,生生的撑着身子朝后退,就凭我现在的体力,简直就是在天方夜谭。与其到时候退到半路没了力气,还不如就在这睡上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想办法。
  此时大脑开始飞速的运转,直到感觉死了几千万脑细胞,我也想不出这无名到底跑哪里去了。她肯定是没有往后退,但也绝不可能从这死胖子身上越过去,她也不会什么乾坤大挪移之类的功夫,否则也不用整天背着一大包绳索了。我这越琢磨越是背后发冷,大好一个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且自己现在还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狭小涵洞中,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头顶还有一个死人。
  这人在狭小黑暗的环境中,恐惧的数值会呈几何倍的增长。我在心中暗自叫苦,这他妈叫什么事你说,自从来到这古罗地,我就没遇过一件好事,或者说是一件正常点的事。长这么大,学习的知识,建立的世界观,全都在这里被挑战的面目全非。我这时只感到心里无比的憋屈,当下用手猛的朝洞壁砸去,嘴里还骂着娘。
  我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听不见自己说话,这才想起来,耳朵还被堵着在,我静下心来听了听,发现那种让人抓狂的声音似乎已经停了。我慢慢的摘掉耳塞,发现那声音确实没有了,倒是那具尸体的下面,这个时候正在发出一些响动声。
第三十四章 凥与离魂
  我慢慢的摘掉耳塞,发现那声音确实没有了,倒是那具尸体的下面,这个时候正在发出一些响动声。
  我侧耳仔细听了听,那是一种类似老鼠啃食时发出的声音,蟋蟋簇簇的,好像还不是一只两只。我当下有些惊奇,心想,难道这尸体下面,还藏了一窝老鼠?
  我从小就讨厌老鼠,看着就起鸡皮疙瘩,我正准备往后稍微退一点,好离这尸体远点。谁知这刚撑起身子,还没退后半个腰身,眼角的余光之下,我竟然发现这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我这冷汗顿时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我手上猛的朝后一推,滑出去一大截,然后停下来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尸体。头顶矿灯正对着它,我看见那家伙真的动了,不是错觉,它竟然慢慢的将身体翻了过来。我只觉得喉咙骤然发干,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我完全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我当下六神无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往后逃。甭管它是僵尸还是恶鬼,是回魂了还是起尸,总之绝不是手无寸铁的我所能对付的。这个时候,我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往后退的速度,比先前往前挪动的都要快。我一边退,一边还不忘抬头看看那尸体的情况,几个回合之后,我突然停了下来。
  那尸体竟然没有朝着我这边而来,而是在转过身之后,朝着上方挪动去了,现在反倒是离我越来越远了。它挪动起来的动作,非常的僵硬,就跟个机器人似的,但是速度却并不慢。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没有危机感跟在后面撵着,一口气散了,现在只觉得比之前更加无力了。我始终抬着头,用矿灯光束追踪着尸体的动向,直到它向上挪动至超过我的水平视线,消失在狭小的管道中,我才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我稍微休息了片刻,是退是进,又在脑子里权衡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往上前进。话说那女人虽然行事怪异,做事又有些疯癫,但我现在还真的有点想她了,跟她在一起,最起码什么事都有她给你顶着,你顶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配合她就行。我心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上去和她汇合再说,当下决定了,随即便朝前继续拱动而去。
  当行至原先那尸体躺着的地方,我看见下面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一个很小的小孔。那绝不是老鼠洞,因为大小只能勉强塞进我的手指,这样小的小孔,再小的老鼠也不可能钻的进去。我没敢逗留,连忙越了过去,不管那孔洞中有什么,总之肯定不可能是啥好东西。
  就在我完全精疲力尽的时候,在灯光的照射下,我总算是看到了涵洞的尽头。我当下提起最后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连续拱动到洞口的位置,才停了下来。我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当下又压低声音喊了无名两声,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我。我慢慢的摸出洞口,伸出头去用矿灯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不见无名也看不见那尸体。这是一个类似于枯井一样的地方,我爬将出来,四周是用小石块堆砌起来的圆形环壁。我又抬头朝上看去,头顶上方是一个洗澡盆大小的圆口,从中透进来强烈的日光。如果按照近大远小的视觉差,这里离井口,约摸少说也有三十米远。
  我这时又朝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环壁的一边,每隔半米就有一个石块是凹进去的,一直往上延伸到井口。想来这定是人为如此,为了让人可以借着凹槽,攀沿上去,而故意设计的。我试了一下,确实可以,只是凹槽太小,只能伸进去一只脚,估计攀爬起来,也得耗费不少力气。
  我将背包打开,儿爷依然静静的躺在里面,我当下摇了摇头,连声叹气,然后愁眉苦脸的喝了点水,稍微休息了一下,便朝井口攀去。
  当我还没攀至井口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上面似乎有人在打斗,估计是无名正在解决那起尸了的死人。我关掉矿灯,一个翻身跃出井口,只见这上面是一处坡势较缓的坡面,无名就站在不远处,脚下正横着那具尸体,显然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跑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只见其面朝下趴在地上,背后屁股上方的腰部,有一个开口,里面好像还有几只像蚂蝗一样的血红色虫子钻在肉里。
  “这死人怎么突然能动的?这些虫子又是什么东西?”我捂着嘴巴,感觉有些恶心的朝她问道。
  “这是血凥子。”她手下一个翻转将弯刀插回腰间。“它们可以进入尚未干瘪的尸体中,释放凥腺,控制尸体的神经脉络。”
  “妈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鬼故事里说的起尸了呢!”我转而又问她当时在涵洞中是怎么出来的。她却说这尸体是在她出来之后才钻进涵洞里的,那个小孔应该是通向血凥子的巢穴,它们是回家有事,然后又钻进尸体里移动出来的。我心中暗自称奇,这血凥子竟然拿尸体当交通工具!
  “那这胖子是谁,怎么会死在这里?”我指着地上的尸体问她。
  “一个妄想进入神庙的人。”我看见她撇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只有在时机之外进入这里的人,才会将尸体丢在这里。”
  我回想起她当时在无底洞中说的时机,我们来这里,确实好像是按照某种流程,掐着某个时机来的。
  “血凥子回巢,也是为了躲避那声音,庙里有其他人,我们得快一点。”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长箱,将大弓组装好后朝身后一背,便转身朝后走去。
  我顺着她走去的方向看去,那是整座山的最顶端,一座巍峨的由巨石搭建起来的建筑物,屹立在那里,高耸入云。我此时的心情既震撼又兴奋,其中还夹杂着各种酸甜苦辣。我突然有种体会,当年唐僧师徒三人,历经各种磨难,最后看见西天大雷音寺时的那种心情,估计就是这样的吧。
  我跟在她身后走出去没多远,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然后突然转过身来朝我问道:“那小猴子呢?挺过来没?”
  “牺……牺牲了!”我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儿爷来,我甩手将背包丢给她,脸色瞬时就阴沉了下来。“尸体在里面,你自己看。”
  她凌空接住,我能看的出她那恒古不变的表情,当下也是明显有些触动。她将儿爷的尸体拿出来,用手轻轻的抚摸了几下,我看见她的脸色,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儿爷身子的一瞬间,突然就由阴转晴了。
  我当下看出了些苗头,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还有救?”
  “身体还有温度,它是在装死。”她弯下身子,将儿爷放在地上平躺着。“这小猴子,道行还挺深!”
  “什么!”我顿时眉头一开,心下一喜。“你是说它还没死?”
  她朝我点点头,卸下大弓放在一边。“它对自己施了离魂术。”
  “什么术?”我听得有些糊涂,连忙问道。
  “一种古老的阴阳秘术,可以使人进入假死状态。”她目光如炬的盯着地上的儿爷。“在这里施展这种术,等于二次离魂,没有深厚的道行,根本办不到。”
《寻罗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