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我叫冉先生马上给自己老婆打电话,什么都别说,就让她快点回家就是了,以后你们两口子都得跟那个女人少来往,我的意思是,如果她遭受的惩罚还不算严重的话。
  除开那个三角形的纸片符,我把带血的棉花一把火给烧掉,这只是烧掉了那个女人和鬼之间的契约关系,但是那个鬼和他们夫妻俩的仇恨关系还没有解除,于是我把那两个三角符放到一起,弄了点米粒,用水浸泡,接着把水淋到纸片上,当它湿透以后,我们就能够隐约看到折到里面的那一层写下的那个鬼的生辰和死忌。如此一来,我就能够透过例如黄婆婆一类的人得知这个鬼的身份,于是那一整个下午,我在冉先生家里忙乎着,等到冉太太回到家,冉先生跟她说了这次整个事情都是她的姐妹所策划,这自然也免不了要主动坦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而导致的。我无暇也无意要去介入这样一场由灵异事件进而转化成的家庭纠纷,在处理好一切以后,我特意要他们一起来看着我是怎么把那个吓唬他们的鬼带走的,临走前,冉太太问我,那个鬼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摸他们的,我确实不希望给他们今后的生活留下什么阴影,于是我告诉他就跟你先生说的一样,是站在床头的。而事实上,那双手,是一左一右,从枕头里伸出来的。
  大概半年后,我再次接到冉先生的电话,他说他看新闻说渝北区龙溪镇附近有一个发疯的女人,举着一块牌子说黑社会强奸霸占她。那个人就是他老婆以前的那个闺蜜,冉先生有点不愿接受事实的问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反噬吗?我无法回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付出和回报的,但是如果你种下了因,就必然会吃到果,如果那位小姐因为恶意的下咒而遭到如今导致疯狂的反噬,那么冉先生当初造成这一切恶果的根源,也许就是换来了他们夫妻大吵一架最终看在孩子的份上决定妥协,世间因果自来都有,别干蠢事,当心哪一天,枕头里伸出两只手,缓缓摸着你的脖子。
第八十五章 挂着
  2009年年底,一个原本该是我同行的人打来电话。他本是术士一名,但因家族影响的关系,最终放弃了他的手艺,成了一个丧葬一条龙服务小店的老板。现年38岁,当老板却不足五年,拜师学艺却早已超过十年,他姓温。当他打电话给我时候,语气中透着无奈,既然有求于我,我自然明白他无奈的到底是什么。自从五年前重操家业当起小老板以后,实则在性质上已经和我们的本行脱离了关系。虽然没有举行正式的退行仪式,但他不干了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于是在这五年期间他曾经私下接受别人的委托,擅自做主的做了一个小单子,却因此在一觉醒来后瞎了一只右眼。当时他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大家提醒他,这是在给他一个警告,别忘了背后始终站着祖师爷。
  他在电话里并非分享或是介绍业务给我,而是以自己为事主的身份,委托我替他办事。事情是这样的,他的表弟在重庆高新区一家知名殡仪馆工作,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接待,例如有逝者家属来了,就跟他们介绍介绍每个告别厅的价格和服务,当尸体运来的时候,他又会装出一副无比哀伤的表情,好像是死了你比死了我自家人还要难过。后来工作据说发生了调动,他被分配到那儿的骨灰堂,专门负责给那些前来吊唁烧纸钱的人取或存放骨灰。原本我是对这种工作的人非常有好感的,第一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或多或少和我有那么些接近,二是他们当中的人大体上分为两类,一类是本身阳火非常旺,如果说鬼怪是毒,那么他们早已百毒不侵。另一类则是心里深信人往生以后,会去到另一个世界,于是报以了对生命的一种尊重,来从事这样的职业。所谓的送行者,一点不低级,反而很高尚。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对逝者的尊重和对生命的感悟渐渐能够给人带来暴利的时候,人们的悲伤,就来得没有那么真诚。哪怕你穿着周正的黑西装,还带着骨灰一样雪白的手套。
  老温的弟弟就是这么一个人,既怀揣不了对生命的敬重,又无法抗拒对死亡的恐惧,唯一让他留在这里工作的原因,就是那一个月上万元的收入。所谓的殡葬行业,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至少还不能称之为“行业”,那里总是人生的最后驿站,不管你的一生究竟有多么精彩,或许人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在等待着死亡,而正是因为每天死这么些人,才让这些做“死人生意”的人,能够发上一笔小财。老温弟弟遇到的问题,就在于他每次上班的时候,接到客人的骨灰存放证,总是要单独按照上面的编号,替客人把骨灰取到门口。如果是底层和二层或许还好,如果遇到三四五层,那么就必须走楼梯或是搭电梯,楼梯狭窄安静,一个人走难免害怕,因为这身边有成千上万的逝者。但是坐电梯,也免不了自己吓上自己一把,因为电梯速度不算快,而且灯光昏暗。殡仪馆有个习惯,在骨灰堂的电梯里,总是要习惯性地摆上一把木凳子,凳子上罩上一层明黄色的丝绸,但是似乎从来都没有搭乘电梯的人会选择在那张凳子上坐上一坐,因为那张凳子,不是给活人准备的,而是给那些被带出吊唁然后送回的灵魂们准备的,在这一点上,电梯里的监控录像是能够说明问题的。而老温的弟弟就是在搭乘电梯到五楼来回取骨灰的途中,遇到了怪事,身处那样的工作单位,辟邪的法门肯定是有一些的,不过这次没有。还差点闹出人命。
  那天老温的弟弟上五楼去取骨灰,在坐电梯上去的时候,他也是习惯性的在心里默念那些能够避鬼的口诀,但是电梯里原本就昏暗的灯光竟然非常应景的开始忽闪忽闪,显示楼层的电子数字也开始有些类似信号干扰一般的砸吧着,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些年,他知道,现在肯定有东西来了。于是给自己念壮胆决,迫使自己勇敢起来,但是人总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念头,你越是不希望去想一件事的时候,越是容易自己把自己逼进那个角落里,继而恐惧和胡思乱想就呈几何倍数放大,直到让自己受不了。当时老温的弟弟爬上梯子取下骨灰,却在下梯子的时候,在最后一个台阶处,因为心里的害怕和紧张,把那个骨灰盒给掉到地上了。所幸的是,人家家属并没有看到这一切,否则骨灰堂里的其中一个格子大概就是为他所准备的了,而不幸的是,那个骨灰盒在碰撞下,摔得缺了一个小角。尽管并不明显,但是他还是非常害怕被发现,于是就刻意地用蒙在骨灰盒上的那块红丝绸把那个缺失的小角遮住,打算就这样交给家属以呼咙过去。下电梯的时候,电梯里的灯光依旧忽闪,他还在行至三楼的时候,清晰地听到耳边有人用那种哈气的声音“呵……”地在耳边吹了一口,他说,那口气是冰冷的,就像是一个刚刚吃过冰棍的人,对着你的耳根子近距离呵气一样,电梯里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非常确定,那就是鬼干的,是不是因为责怪他摔坏了骨灰盒,这他也不知道,总之从那天开始,他经常上班的时候明明感觉好好的,却在无意间触碰到自己的额头的时候,发现非常烫手,还以为是自己发烧了,但是用体温表测量,却发现体温正常,晚上会失眠了,连续几天下来,眼睛里早已布满了血丝,精神状况非常差,于是他开始联想,是不是自己从上次开始就一直被鬼缠身,才会有这么怪异的身体反应,越想越害怕,于是就打给了老温,自己的表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表哥以前是干这行的,应该是有办法的,但是表哥却拒绝了他,因为再这么干,估计下次坏掉的就不只是眼睛了。但是毕竟是自己家里人,于是老温就决定以他自己为委托人,来找我帮忙。
  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情况偶有发生,毕竟我们都是感情动物,无法见死不救。但是他这也是在打擦边球,非常危险,比阿迪力走钢丝还要危险。不过既然人家找上了,这个忙却是说什么都要帮的。
  我按照老温跟我描述的自己表弟的状况分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那个摔坏骨灰盒的鬼给影响了。其实这到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因为毕竟是你招惹人家在先,人家给你点小惩罚,没对你干什么荒唐的过分事,已经是仁至义尽。鬼怕恶人,因为恶人不怕死,但是鬼不怕表弟这样的人,因为表弟是怕死的。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讲,胜负早已分出。老温告诉我,虽然他的这个表弟是自己托关系才弄进殡仪馆工作的,但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自己的表弟,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帮忙救一把。虽然他说得焦急真切,其实他心里是明白我对这事是完全没问题的,不过他既然是客户,那么就要装的无知一点。
  接到电话后的第二天,恰好那天也是表弟上班的日子,于是我和老温约好,当天一起去见见他的表弟。老温的一条龙开在我父母家附近的一家工厂医院附近,哪里也几乎是天天都死人,所以一个一条龙服务的店开在医院或殡仪馆附近,肯定是稳赚不赔的,前提是你得忍受各种人群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我想绝大多数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每当听到“殡仪馆”或“火葬场”或“丧葬”等字眼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打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排斥感,这种感觉来自于一种不愿接触和害怕,似乎总是觉得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会比较晦气,成天和死人打交道,如果自己的男女朋友是干这个的,摸完死人又来摸我,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身边几乎所有从事这类似行业的朋友,大多都过得比较孤独。往往除了我们这群猪朋狗友外,很难交得到真正不排斥他们的朋友。不过他们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有些人运气好,找了个同样从事这种行业的老婆或老公,于是两人合力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那些运气没那么好的人,就终日坐在堆满空骨灰盒和画圈纸钱的小门面里,一遍一遍用电脑软件处理别人的遗像,或是一声一声地在马路边叫卖着自己新到货的人民币或美金纸钱。日子就这么过着,在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们很难被人尊重,理由却是他们在为逝者做着人生的最后一步。
  到了殡仪馆,时间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表弟他们这群工作人员也都在休息,约他出来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够看出,眼前这个一脸倒霉相的孩子真的正在被一个怪事缠着,他说他的身体无恙,就是打不起精神,这几天跟同事临时换了个岗位,他只在前台负责接待,暂时没有再去取骨灰了。我拿着罗盘在他身边晃悠了一下,发现他正在被鬼魂缠着,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缠着他的,竟然是两个。这一下就引起了我的重视,因为据我所知,即便是他得罪了那个鬼魂,那也只是摔坏骨灰盒的那一个,而这里的两个鬼魂到底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彼此纠缠在一起,进而纠缠着表弟,我暂时还没有答案,我告诉表弟,为了让这件事尽快有个结局,希望他能够疏通关系,让我们看看当时电梯里和骨灰堂里面的监控录像。
  其实结果应该是早有预料的,每个从事殡葬行业的人心里都深知,他们的监控录像机,是一定可以在很多情况下,拍到鬼魂的。而鬼魂的出现其实不止一种形态,有些看上去正常得很,你压根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鬼,而有些就因为某种特别怪异的举止,而能够轻易区分。所以在查看监控录像的过程中,我们都是打定了见鬼的主意的。果然,在按照表弟回忆那天从上电梯起就不对劲的日期,调看了那一个时间段的录像。我们发现表弟在上电梯的时候,电梯上其实除了他谁都没有,灯光忽闪忽闪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时无解,也就朝着好的方面去寻思了,认为只是正常的电路问题。但是事情是有因果的,先前看似反常的电影已经给表弟的心里留下了阴影,这才导致了后来取骨灰的时候紧张手软,然后摔到骨灰盒。在调看骨灰堂的录像的时候,从表弟尸首把骨灰盒掉到地上开始,屏幕上花了大约半秒,再恢复画面的时候,表弟的身边已经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小西装,手里拿着拐棍的老人。地上的瓷砖反光,那个老人没有影子,所以他是鬼。在监控画面里,表弟因为跌落而倍感惊慌,他左顾右盼企图不让人发现,熟练的手法表面这种类似的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看到这里,我突然对他的人品和工作态度感到一阵恶心,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老温一眼,老温也正看向我,我相信此刻我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他摇摇头,算是对自己表弟的行为做出抱歉。回到监控画面,表弟已经自作聪明的以为掩盖得很好,抱起骨灰盒朝着电梯方向走去,那个老人看着他走了大约半个人的距离,突然伸出拐杖,看上去好像是勾住了表弟的脖子,然后自己也像是一个塑料口袋,被拖着走向了电梯,但是它的脚步却没有移动,就这么轻飘飘的。
  表弟看到这一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想若不是我和他表哥今天在这里,哪怕他自己心里有天大的怀疑,也不敢独自来看这段录像。接着走到了画面尽头,那是一个盲角,从距离上看,应该是到了电梯门口。于是我们又切换了画面,回到电梯的监控里。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先前那个黑西装的老人不再是用拐杖勾着表弟的脖子,而是紧紧地贴在表弟的背上。说是贴在上面似乎有些不妥,更像是挂在表弟的身上,因为当表弟转身按电梯楼层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那个老人伸长了脖子,用自己的下巴放在表弟的右边肩膀上,整个身躯就好像是挂在肩膀上一样。而最离奇的是,原本他上楼的时候,电梯里空无一人,此刻电梯里的那个凳子上,也坐着一个老头,而那个老头同样是面无表情,看他们进了电梯,自己也起身来,飘到表弟的身后,和先前那个黑西装老头一样,用同样的姿势,把自己也挂在了表弟的左边肩膀上。所以这段录像的结尾,是表弟背对着摄像机,端着骨灰盒走出电梯,而他身后,左右肩膀各自挂着一个一黑一白两种衣服的老头。
  说实话,这段录像我肯定表弟看了以后,大概会就此辞职,因为他肯定会怕得要死。然而并非只有他,连我看到都背心出冷汗,我见过很多鬼,比这个更怪异的也有,但是以这种方式跟随着人的,还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我有种不好的念头,正思索着要不要做,迟疑了一会,我还是决定眼见为实。于是我又调换了录像日期,换到刚刚我们走进监控室外面大厅的那一段,发现除了我们三个走进去以外,表弟的肩膀上,依旧挂着那两个老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这两个老头有点半透明,样子也没有起初那天的那样清晰了。表弟被这一段吓得缩在墙角,脸色惨白,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肩膀,在墙角左右摩擦。我看他的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于是心一软,告诉他,你别太害怕,既然这么久你都还没事,那应该是不会撑不过这么点时间的。我告诉他,要他迅速去查当天的来访记录,找到那个被摔骨灰盒的家属的联系方式,让我们来好好处理这事。因为另外一个穿白衣服的老头尽管暂时还无法确定他是谁,但是基本上可以肯定有两点,一是它也一定是这栋楼里的某一个逝者,因为他还知道怎么搭电梯。二是它一定和被摔骨灰盒的那个黑衣老人有一定的关联,如果要知道他是谁,就必须要先找到那个黑衣老人。
  表弟被两个鬼缠身,为了了解真相尽快送走身上的两只鬼,此刻我叫他做什么我想他都会愿意。于是他很快强忍住害怕走到前台,查询了当天的来访记录,上面写了逝者姓名和家属姓名与电话,我按照骨灰存放证的编号走到5楼去查看那个骨灰盒,我没敢坐电梯,没有为什么,单纯的因为不敢而已,于是我选择了走楼梯。在骨灰盒的上的相片里,我看到了那个老人,和录像里那个黑衣老人是一个人,于是这就确定了至少那个黑衣老人是因为表弟摔到了自己的骨灰盒而出现的。于是我回到一楼大厅,对表弟说,你要做好给人家家属赔礼道歉的准备,因为我马上要按照这个电话打过去,为了要了解真实情况我就必须对人家实话实说,虽然这样有可能会吓到别人,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我就只能把他们给打掉了,但是这并不是我的原则。
  我按照留下的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经过简单的介绍,我得知那个黑衣老人是他的父亲,而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父亲的骨灰盒被摔坏了一角,于是我把真实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他,起初他听到被摔的时候,很愤怒,以为我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扬言要向我们讨个说法,直到我告诉他真的不必,我们已经有人因此而受到了惩罚。他不出声了,我告诉他,他父亲的灵魂现在正在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灵魂一起,缠上我们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了。虽然你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但是这样下去他的灵魂会越来越弱,这对他自己和子孙都是没有好处的,在我的劝说下,他提出要看一段那个录像,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大概是本着眼见为实的原则吧。我答应了,然后约了下午的时候,老人的儿子来一趟殡仪馆,看看那段录像。
  到了下午4点多的时候,他儿子终于出现了,脸上带着愤怒和不快,却也闪烁着害怕的神色。我先是让表弟诚恳的对人家的家属道歉,获得别人的谅解。那个中年男人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听完事情的原委,也觉得这件事其实也不能全怪表弟,因为谁都有个疏忽和脆弱的时候。接着我们带着他进了监控室,重新把那段表弟抱着骨灰盒的录像放给他看,看到自己父亲挂在表弟的肩膀上,男人有些激动有些害怕得发抖,当看到凳子上的那个白衣老人站起来转身的时候,男人突然流露出吃惊的表情,他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监控屏幕边上,伸出右手食指,略微有些发抖的指着电视屏幕,说,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父亲的邻居,他们是生前最好的朋友,比我父亲先走了几年,也存在这个骨灰堂的三楼!
  如此一来,我想整个事情都清晰了,我试着把其间的关系加上自己的假设联系在一起,首先是表弟因为恐惧害怕导致了取骨灰盒时候的紧张,接着失手摔倒了黑衣老人的骨灰盒,于是黑衣老人觉得很是生气,就出现在他身后,用那种鬼魂最单纯的“不爽就跟着你”的态度跟着表弟,不过黑衣老人似乎还是有些想不通,于是就喊来了自己的老哥们,俩人不对俩鬼一左一右就这么挂在表弟的身上,接下来的表弟额头发烫但是体温正常,身体无恙但是睡眠不足等,一定都是他们俩引起的。我之所以要表弟给家属道歉,其实不止是道歉给家属听,还是要对他不小心摔了人家骨灰盒,跟那个黑衣老人道歉。因为这么一来,只需要简单的对鬼魂宽慰,他便会选择释怀接着离开。而另外那个就比较麻烦,但是从中年人口中得知他们生前是最好的朋友,于是我向中年人打听那个白衣老人的事情。
  他说他父亲和那个白衣老人都是从以前的援疆技术工,后来回到重庆以后俩人又继续呆在一个厂子里,几十年后也是差不多时间退休,哥俩感情一直很好,但是遗憾的是白衣老人的老婆早年就去世了,而且儿女又都没有在本地,至于是否是孝顺孩子这个也可想而知,因为在白衣老人去世葬礼的时候,他们的确都从各地赶了回来,给老人火化后存在骨灰堂,直到今天这么些年,却再也没有来看过了。我依稀记得这样的事情我似乎是在哪里遇到过同样的,白衣老人儿女的行为对否我是没有资格去评论的,但是我总算是深深懂得了,作为一个有儿有女的老人,无论生前死后,过的却是一个孤寡老人的惨淡生活。做鬼也寂寞,好在自己的好哥们还在,多少有个寄托,哪怕俩人都是鬼。兄弟有难自然拔刀相助,做人是这样,做鬼也不例外,白衣老人是仗义的,但是他的仗义却是盲目的,不知道是因为仗义而仗义,还是因为寂寞而仗义。
  于是我突然心里很烦,心想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会发生在我们的世界里。表弟却在这个时候说了句蠢话,他说要不让我画个什么符咒一类的东西,把这个白衣老人的魂给镇住,反正也没什么人来祭拜他,等过几年管理费到期了,自然也就要把这个骨灰给处理了。我白了他一眼,我觉得他应该去旁边吃屎,这么缺德的招数都能够想出来。我寻思了一下,对那个中年人承诺,一定会善待好他父亲的灵魂,并请他透过父亲生前的一些关系,寻找一下那个白衣老人的子女,只需要给我电话号码就行。当下我们再度请出黑衣老人的骨灰,买了些香烛和“真正的纸钱”。或许我说了你们不信,那些印了人民币和什么天地通宝的,其实都是糊弄人的,真正能够让逝者收到的纸钱,还得是那些黄草纸轧的和那些铜钱纸片,这才是正港的东西,那些印个10亿8亿的,都是虚的。请出了老人的骨灰,我让表弟一边烧纸,一边给老人道歉。这个殡仪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烧纸的场地是按照生肖来区分的,十二生肖就有十二个小小的坝子,我不知道这和风俗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至少在50年代初建这座殡仪馆的时候,当时的设计者才是真正充分替逝者考虑了的。
  接着我就在骨灰盒的周围围线起咒了,老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豁达,从烧纸的火焰就能得出答案。也许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在给家里去世的人烧纸钱的时候,无论蹲在什么位置,火苗和烟都会跟随着自己。这其实是好事,因为虽然会很呛,但是这说明自己是这位先人非常在乎的人。送走中年人的父亲以后,中年人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说父亲去世后,却还不肯离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得很好,耽误了父亲往生的时间,同时他也在感谢我,他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谢谢你,却热泪盈眶,再也说不出话来。我想我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作为还活着的人,不能只是在祭祀的时候老是在嘴上说希望能够得到保佑,保佑升官升学,保佑家庭幸福,却很少有人真正在亲人去世以后,认真仔细地想过,自己能够为先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人死以后难道只是拖去烧了埋了,就了事了吗?或许前人并没用给我们带来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富,但是起码给了我们生命,是生命让我们有了感情,因为感情,我们才会喜怒哀乐,才会开心的笑,放声的哭,生命将不断延续,感情也是。所以,今后如果我到了入土的年纪,我会花上点钱,请人在江边绝壁上给我凿个小地方,把骨灰放在那里,后人祭拜,只需要隔江拜祭便可,还能顺带欣赏江景,百年内政府也不会拆迁我的地盘,嗯,不错。
  数日后,那个中年人打来电话,说找到了他父亲哥们的子女了,也打过电话了,但是没人肯回来。于是就把电话号码发给了我,我拜托老温去找他表弟要了白衣老人出没的那段视频,放电脑上截了小图,彩信发给了他的子女,并附带上一句,如果你们没时间回来处理,我就让他去找你们帮你们做做家务,带带孩子,刷刷碗……
  不久后,听表弟说,几兄妹回来了,给老人买好了墓地,并且安葬。随后我打听到老人墓地的位置,在一个接近下午6点墓地即将关门的时间,用我特意从江边捡回来的那些雪白的石头,围成了一个小小的石堆,石堆下面埋了一根小小的麦穗。因为我注意到因为之前的几年一直没有人探望,他摆在骨灰堂里面的骨灰盒上面,已经厚厚实实的蒙上了一层灰,我想在当初的那个年代,干掉的麦穗就是用来扎成扫把的,算是替他扫扫灰,虽然没人教过我这个,但是我始终觉得,灰尘也许会蒙蔽住一个老人的骨灰盒,就好像一件曝露在外面的石头,风吹日晒得再厉害,石头也始终存在。算是我的一厢情愿,带走的是灵魂,留下的也许是遗憾跟孤独。
  事情解决以后,表弟为了感谢我和老温,就请我们吃饭,点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我却仅仅喝了点菜汤。心里暗骂混蛋,你难道不知道这段日子是我的斋忌吗。
  值得高兴的是,老温的擦边球很是成功,他直到今天还活着。
第八十六章 浴缸
  我们常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道理是这样没错,于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往往把这句话拿来当作是壮胆和自我安慰。而在我过往所接触过的案例里,虽然大多数是因为事主本身和鬼怪事件有种必然的联系,但是也有不少是因为别人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而影响到一些完全不相干的人。其实说是不相干,也多多少少有些拐角关系,而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我一次次地去抚平和解决,却一次次的失望。失望的是那些已去的人,死了虽是一了百了,留下的伤痛却能持续多年。
  刘小姐是我的一个客户,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里。他的老公正在照顾他,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右边额头上有一块巨大的胶布,头发被剃掉了一半,并用那种类似水果外面的网状物罩住脑袋,眼角上也有一块淤青,上嘴唇处也不知道为何,有明显的缝针的印记。如果不是事先有过一通电话沟通,我看见这个女人我一定会以为她遭遇了家庭暴力,或是在晚上回家路上勇斗色魔而英勇挂彩,她是通过她的一个朋友辗转打听到我的存在的,而她那个朋友,恰好是一个我以往曾经想要追求,却因为我的无法忍受我的职业,不得不忍痛忽略我俊朗外表而拒绝我的女人。事后也没怎么联络,直到这次她的朋友出事,她也没有亲自打电话给我,而是把我的号码给了刘小姐。
  刘小姐是一家地产公司的文职工作者,成天混在一堆老总中间,勉强也能算是个白领。她的老公是个做涂料生意的人,应当是比较能挣钱,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刘小姐的工作似乎更像是在打发时间。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第一句话就说她是谁谁谁的好姐妹,以堵住我想要狮子大开口的念头。她告诉我自己遇到的怪事只是我众多闻所未闻的怪异程度中,比较平常的一种,所以我也没好意思开高价,谈妥了一个咱们大家都认为合适的价格,我们才见面,省的见面再说,让双方都失望。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之前有天晚上忙到很晚才回家,到家以后发现自己老公也还没有回来,心想大概是因为有应酬于是耽搁了,自己也没怎么在意,就开始放水洗澡。她们家里是用浴缸的,这跟我这种站着冲澡的人有很大区别,而我也一向不喜欢躺着洗澡,因为我实在是很担心一不小心睡着了,淹死在浴缸里,在警察来查勘的时候一定会把淹死在浴缸里这种事,定性为一桩恶意变态的杀人案,于是在多年后找到另一个变态杀人犯以后,把我这个案子按在他的头上,你知道,死无对证嘛,死都死了,谁还管是爆的头还是打的心脏,接着我的案子将再一次浮出水面,成为各级民警学习的示范案例,为了纪念我对警界侦破工作做出的贡献,也许还会给我立一个铜像,并把我居住的小区以我命名。
  太过高调,我可没兴趣。所以我选择一直站着洗澡,当然也不排除我会因踩到香皂而摔倒造成失忆的可能性,这样一来,也许我在苏醒以后感叹人生无常,于是我开始写我的经历,然后成为一个畅销的作家。
  抱歉,胡思乱想一直都是我的缺点。话说那晚刘小姐放水洗澡,在躺下以后就这么躺着,享受那种水带来的包围感和疲惫消除的感觉,却听到一种类似冒气泡的声音。她起初并没有在意,心想或许是热水器水管里发出的声音。于是就这么静静地泡澡泡了10多分钟,就倒了些沐浴液,她告诉我,很快水面上就有了一层泡泡,我脑子里联想到以前香港电影里那种高高兴兴在泡沫中翻滚的女人,她开始洗澡,但是发现那个气泡声却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她仔细辨别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脚那一头,浴缸底部关水的阀门,于是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把那个橡皮塞给塞紧,有些漏水,于是就伸手去摸那个橡皮塞,这一摸就出了问题了,原本自己亲手塞在上面的橡皮塞早就给拔开了,但是水却没有漏得很厉害,可能是堵住了吧她这么想着,就伸手指到那个下水口里去抠,却抠到了一缕头发,其实一个智商正常的人,此刻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刘小姐却偏偏没有这么想,她还固执地以为那是自己之前洗澡掉落的头发,导致下水口堵塞了,于是就开始想要把头发从那个口子里给扯出来,扯得越用力,那个气泡声就越响,而且那种拖拽感也越强,突然她的手指在那个孔里摸到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仔细用手指捏捏摸摸,这就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在电话里告诉我,那是三根细长的手指。指甲还挺长,她这才意识到发生怪事了,正打算尖叫着从浴缸里跑出来,却正在起身的那一刻被两只怪手一左一右的分别按住自己的两边大腿内侧,让她动弹不了,她开始惊慌大叫,但是家里没人。这时候从泡泡水面上,渐渐升起一个黑乎乎带毛发的一团,由于沾满了泡泡,她也没能看清那一团究竟是什么,但是她说,看上去像是拖把头,所以她认为那是一个人头。强烈的惊慌使得一个彪悍的重庆泼妇就此诞生,她的手和上身还能动,于是抄起各种手能够得着的东西,奋力砸向眼前的那个黑乎乎的一团,自己的脚也呈蹬踏状努力挣扎,最终在一块力士香皂飞向那个黑乎乎的一团后,那种被压制的感觉消失了,她的脚恢复了自如,于是她趁着那团东西正在缓缓潜回水面的时候,从浴缸里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翻了出来,却忘记了自己身上沾满了沐浴液的气泡,脚底一滑,摔倒了,在摔下的途中头部因为撞到洗手盆,于是她晕倒了过去。她是在自己老公回家后看到这一幕才把她摇醒,接着就上了医院。
  坦白说,也许是刘小姐原本就是个幽默的人,所以在她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曾几度都按捺不住想笑的心情。但是毕竟人家遭难了,再笑也是一种找抽的行为。不过我在挂上电话以后,也仔细分析了这件事,我觉得如果我的推算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存在三个可能性。一是房子本身出过问题,例如死过人或怎么的,二是浴缸有问题,因为不排除有人杀人以后碎尸然后把肉泥头发等浇筑进浴缸的陶瓷里,当然这个极有可能是因为我看了太多的不良影片,可能性极小。三是水的问题,也许能够摸清水源,看看那个地方是否有淹死人过。没挂电话前,我提出要去医院探望她一下,也能够当面聊聊,对调查也有所帮助。
  在医院的时候,我们又就这个问题细致深入的谈了谈,于是我首先排除了房子本身是凶宅的可能性,浴缸也不大可能有被碎尸重铸的可能。那么我就开始怀疑是水源的关系,我问过刘小姐的老公,因为房子是他几年前买下的,他告诉我,他们小区的水源都是在附近的一个水库抽出,然后送到净化处理后再供给给每家每户的,水库淹死人倒是常常有的事情,整栋楼都共用一根大水管,如果要闹鬼,不该只闹他们一家才对,而我确实也没有能力掘地三尺找到主水管,然后勘察它是否有问题。于是我又大胆设想了一个可能性,我问刘小姐的老公,家里近期是否有过世的亲人?他说没有,自己的老家在浙江,家里人也都好好的。我又问他家里有没有最近从别处买回来的旧玩意儿,因为我也曾经遇到过不少因为无知和附庸风雅,买来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而把一些原本是游魂野鬼的东西带回家的案例。他仔细想了想,说最近有朋友从西藏给他们家买回来一副唐卡,不知道这算不算,我摇摇头,因为这自然不算。藏传佛教博大精深,整个中华大地的佛教都不及它正宗,唐卡作为藏传佛教的一个精粹,摆在家里辟邪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招鬼呢。于是这个可能性,再一次被否定。
  我提出希望刘小姐夫妻俩能够把家里钥匙和地址给我,我到现场去看看或许更有用,他们很是迟疑,因为要他们放下对我的戒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把我的身份证和车钥匙留在了医院,作为抵押。因为我知道刘小姐需要她老公的照顾,所以我自己去,这样才不会耽误到大家,如果运气好,等到刘小姐出院的时候,家里已然是干干净净了。看到我押下了身份证和钥匙,刘小姐的老公似乎觉得他们的不信任有点伤人,因为不管我是不是赚他们的钱,好歹我的动机还是在帮忙的。所以刘小姐的老公还是给了我家里的钥匙,并且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我。
  他们家住在渝北区靠近松树桥一代的位置,那儿有个水库我是知道的,我想他们的生活用水大概就取自于这个水库,那是一个挺大的小区,在那几年,房价也算高,能够买得起这样的房子,看来刘小姐老公的生意做得也是蛮不错的。他们家楼层比较高,打开门以后,发现家里的装修也算是非常别致和有格调,当初肯定是下了血本的。在来之前,刘小姐的老公曾经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叫我别进他们俩的卧室,很乱,于是我就打开卧室门看了看,房间是挺乱的,墙上还挂着俩人的结婚照,从相片上的人来看,和现实里的人差距并不很大,也就是说,他们俩结婚的时间并不长。我摸索着走到他们家的浴室,浴缸里的水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放干了,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的,出了地上有摊血迹,还有满地因为当初刘小姐乱砸东西而遗留下来的战场。我回到客厅,开始在每一个觉得刻意的地方用罗盘扫着,但是发现一切都正常,直到我重新把脚步回到浴室,一种强烈的另一反应袭来,那股力量并不是要主动来攻击我或是怎样,而是在对我发出警告,要我别在靠近,否则将对我不客气。直到这个时候,我先前一直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的心态才收敛了起来,我面对着浴室的方向退回到客厅,先前罗盘上的疯转让我有点害怕,看来这次我是估计错了,这里有鬼!非但有鬼,还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我仔细回忆了刚刚在浴室里发生的一切,罗盘转得最凶的地方就是那个浴缸,难道说当初我的猜想有人碎尸铸缸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伤害刘小姐呢。而我靠近的话它完全有足够的能力把我从高层丢出窗外,让我享受一把自由飞翔继而成为一张人饼,而是对我发出一种警告,是提醒我别在靠近,而不是要对我做个什么。我在通往浴室的那个走道两侧拉上红线,试图把那个鬼魂禁锢在浴室里不让它出来,我自己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盯着浴室门口,以防不测,另一方面,陷入思考。
  我打电话问我的一些懂行的朋友,他们给出的推断大多和我最初那三条一致,只有一个姑娘叫我不要来得那么生猛,稍微和缓一些,商量着能不能靠近查看,要让那个鬼了解到我是来帮她的不是来害她的。果然女人的心思比我要细腻多了,我走到他们家的厨房,找了些要用的东西,其实就是一些香料和调味品,说到香料,起身它们在成为香料之前,首先是一味药材,而这其中的一些药材能够纾缓一下鬼魂的情绪。找到以后我取了一个碗,把它们倒在一起,我从自己身上摸了些小米,混合在一起,大约有小半碗。准备就绪后,我左手托着罗盘,碗就放在罗盘上,但是没有挡住指针,跨过之前连好的红绳,勇敢走到浴室门口,一边念咒,一边东撒撒西撒撒,这个过程持续了约10分钟,那句“震气关全道,魂过三才阵”我都念得有些舌头打结,我当然不会说这句口诀是我入门的时候师傅就教给我的,我更不会说这句口诀一边能够给自己壮胆一边还能告诉身边的东西,你不怕它。
  直到它有些安静下来,我也放下了罗盘上的碗,我开始尝试着拿着盘靠近那个浴缸,我仔细比划了一下,唯有先前刘小姐说的那个下水口的地方,反应最强烈,所以我断定问题处在浴缸上,而且不是满浴缸都有,也就不可能是我之前第二种猜测,按照刘小姐的说法,头发和手指以及后面那两只手和人头都是从那个下水口出来的,那么会不会这下面有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就是这次闹鬼事件的关键呢?我想着想着,我伸手塞上橡皮塞,拧开水阀,在浴缸里灌水。水是对鬼魂有一定的克制作用的,除非那个鬼生前的命相本来就属水,所以我猜想这也是当初那个鬼没有伤害在浴缸里的刘小姐的原因。当水放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关掉水。深呼吸一口,伸手下去拔开橡皮塞,开始把手指伸到下水口里摸索,那是一个L型的出水口,因为有个弯道,所以我也摸不到什么东西,这时我明显地感觉到有一种刺痛感从手指头上传来,那种感觉很像是被谁么爬虫咬到一样,也算不上很痛,但是十指连心,那种感觉很明显。而且我的确触碰到了一些头发丝,还有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摸上去触感像是肉类,于是我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场景,有一个鬼正伸出它的手指跟我的食指拼接在一起,眼看缸里的水就快放完了,我有些害怕当水流干后,会从那个口子里钻出个什么东西来,于是赶紧松手,等到最后一点水咕噜咕噜的流走,我心想既然能够在口子里摸到东西,那么那下水口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我站起身来,鼓足勇气,在客厅找到工具箱,翻出里边的锤子,重新走到浴缸前,照准了那个下水口,狠狠一锤敲了下去。
  在锤子接触到浴缸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腮帮和脖子一紧,不是那种被掐住的感觉,更像是夏天游泳后,那种身上的水分被风骤然吹干的收缩感。我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那个绝对不希望我砸碎浴缸的鬼,我得顶住这种压迫感,于是我接着一锤接一锤的伦着,像个正在砸光的司马缸,直到浴缸的下水口出现一个大大的豁口,我才停止了下来。丢掉铁锤,我立刻捡起地上的香皂,沾了点刚刚飞溅到地上的水,迅速在浴缸壁上面,画了个咒文,这个咒文说来惭愧,不是师傅教我的,是我从一个伙伴哪里偷学来的,有点狠毒,它的作用几乎就是用一种大神压小鬼的姿态,把目前浴缸里的那个鬼给压制住,不让它做个什么。这不是我的一贯作风,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我被迫出此下策。
  先前砸缸,体力消耗了不少,我得承认我已经打不过那些戴着红领巾的少年先锋队了,歇了会,我开始在我砸出的那个口子里找着,这个浴缸是T字头那个牌子的,我希望刘小姐他们不会要我赔,用地上刘小姐乱丢的牙刷头拨开大口子里的瓷砖片,发现这个口子后面是有一个筛网的,上面堆积着一些头发和污垢,在碎掉的瓷砖下,我还找到一个东西,一个我觉得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回想到进屋起看到的一些东西和我自己的推断,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出我围好的线圈,回到客厅坐下。
  想了想,还是打算要打出这通电话。
第八十七章 戒指
  从浴缸下水口里面取出的,是一枚戒指,铂金什么的都是浮云,最主要是因为那上边一颗大约60分的钻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并没有因为长期在下水口接受各种化学沐浴剂的侵蚀而变色,磨损自然是有,那颗钻石倒依旧十分璀璨。我原本心动了,在客厅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我到底是该装作没事般的私吞那个戒指,还是要还给刘小姐一家人。因为遇到金银等贵重金属价格回升,这也是能卖不少钱的。
  我在沙发上仔细查看了这个戒指,在戒指的内圈除了铂金的PT标志以外,还刻上了“DEARMAY”的字样。我虽然英文很差但是大概也能才出这是送给一个名字叫“MAY”的人的。从戒指的大小和款式来看,这是一枚女戒。因为是从浴缸里找出来的,但我估计是浴缸厂家工作人员掉落进去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一定是刘小姐自己家人掉进去的,而刘小姐的名字里,没有MAY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有个装B的英文名。又或者这个戒指根本就跟她没什么关系,所以我如果贸然交出来,即便是平息了鬼事,说不定会引发一场家庭战争,这样多不好。犹豫了很久,痛苦决定不能私吞别人的财物,我还是打算打给刘小姐。
  电话接通以后,我以她说话不方便为由,让她把电话交给了她老公。她老公姓胡,我让他到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再接电话,于是我等到他走到大概是走廊上面,我就直接问他。
  我问他和刘小姐在一起多久了,他说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3年了,我又问他,他家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他说是5年前就买下的,因为当时的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变态,于是我心里渐渐有点眉目,就是不知道到底猜对了没有。接下来我再问他,我说我希望能够问一个比较私密的问题,在刘小姐之前,你是否有个女朋友?并且你曾送过她一个钻戒?我知道,这句话一出口,想要把那个戒指占为己有,就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了,这是令人痛心的。胡先生在我问完这个问题以后,一度沉默了一小会,我从电话里听到了些微的脚步声,心想或许是他需要一个更加方便说话的地方来回答我。过了一会,他告诉我,是的他曾经有一个相恋5年的女友,并且他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他,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我问他,你先前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他说,叫XX眉,我心想那个MAY大概就是“眉”的音译吧。我再尝试着向胡先生多询问一些关于小眉的事情,他却说自从分手后,他们俩就再也没有联络过,也不知道近况如何了。我只能把话硬生生的缩回嘴巴里,因为此刻我才知道,胡先生还不知道那个小眉,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迂回着接着打听,当我问起他们分手的原因时,他告诉我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小眉会跟他分手。他说,当时认识小眉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自己因为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重庆工作生活,那段日子,自己恰恰又辞去了工作,经济上非常拮据,小眉的父母都是机关单位的领导,家境自然也不错,起初小眉的父母并不看好他们之间的感情,直到后来胡先生奋发图强,凭着浙江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这一点,硬是从卖小小的牙签开始,把生意渐渐做大。后来生意转向,开始做一些建材涂料的生意,自己生意做好了,钱也比以前赚得多了,但是他自己却发现陪伴小眉的时间减少了。对此他还是觉得很愧疚,于是就趁着那几年自己有钱的时候,买了现在的这套房子,打算再做两三年,就不再那么亡命挣钱了,想把小眉娶回家。那套房子,原本是打算做两个人的婚房的。
《十四年猎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