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说着,萧凌虚从棋盘上抓了一颗围棋子,捏在手中,说:“围棋分为黑白两子,代表了‘河图’、‘洛书’中所绘的黑白圆点,象征着阴阳之理;另外围棋棋子呈圆形,恐怕是由‘河图’演变而来,象征天圆;棋盘则由‘洛书’演变而来,象征地方;而围棋的下法变化更与‘河洛’之中暗含的数理变化息息相关。”
  “相传,有一个三岁小童喜看人对奕,有一天他看着看着脱口而出:‘这不就是河图洛书吗?’奕者于是请他和自己对弈。小童答道需三日之后才行,说完,他回到家中,把‘河图’、‘洛书’挂在墙上,闭门静思。三日后,与人对奕,无往不胜。”
  话到此处,萧凌虚突然灵光一现。他死死地盯着棋盘上的残局,同时将“河图”、“洛书”的阴阳分合,四象排布,五行生克和九宫数变在脑中一一分解、组合。
  末了,只见他轻轻移动了棋盘上的几颗棋子,整盘棋局竟然由死变活。与此同时,只听见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三人同时抬头望去,但见天花板中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块圆桌大小的黑石。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便感到一阵粘稠的引力突然出现在了天花板和地板之间的空间里。
  下一秒,只听得一阵“咚咚咚咚”一阵狂响,地板上的兵器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纷纷飞了起来,向着头顶的黑石扑了过去。
  一时之间,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兵器雨,只不过方向不是自上而下,而是自下而上,就像镜头回放一般。
  一把青铜剑直直地朝着甄雪割了过来,幸好萧凌虚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扑倒,否则她早就成了剑下冤魂。
  许久,当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又是“轰隆”一声巨响,舵舱中央的地板突然从中间打开了。
  三人猝不及防,一同掉了下去。
  一阵急速的下坠过后,三人落到了一间狭窄的暗舱里。所幸坠落的高度不高,再加上有什么东西垫在下面,大家并没有什么大碍。
  即便如此,甄雪还是被摔得天旋地转地。她凝了凝神,想要用手拄地坐起来。谁料,“地面”竟然是圆弧形的,而且又滑又硬。甄雪手一滑,惊呼一声,掉了下去。
  感觉到甄雪从自己身边掉了下去,闻南心中一惊,跟着她滑了下去。
  “甄雪!甄雪!”当闻南在黑暗中抓住甄雪的左手时,萧凌虚也抓住了甄雪的右手。
  “你没事吧?”萧凌虚和闻南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什么。”甄雪感到她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划伤了,辣辣地作疼。但为了不让萧凌虚和闻南担心,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确定甄雪没什么大碍后,闻南的思维这才转回了方才的突变中来。疑问像一个乒乓球,在他的脑袋中弹跳了起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地上的兵器会突然间飞到空中去呢?”
  萧凌虚抬头朝上方望了望。借着那盏巨大的铜灯投射进来的余光,他看见天花板往两边打开了,中间露出了一块又黑又大的石头。而方才飞入空中的若干兵器则好像一片枪林剑丛,吸附在石头上。
  “怪不得这间舵舱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矮些,原来天花板上隐藏着机关。恐怕是我破解的那盘残局启动了机关,让天花板上的磁石露了出来,这才吸附了地上的兵器。”萧凌虚看着悬在头顶的兵刃猜测道。
  “果然是磁石!”闻南大概也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可能和磁石有关,只是这么大一块磁石,是怎么弄到这海船之上的,实在让闻南想不通。幸好萧凌虚接下来的解释,回答了他的这个疑问。
  萧凌虚说:“《水经注·渭水》说:‘门在阿房前,悉以磁石为之,故专其目。令四夷朝者,有隐甲怀刃入门而胁之,以示神。’而《文选》中潘岳《西征赋》李善注也有‘怀刃者止之’的话。这两段文字说的是秦始皇把阿房宫的大门做成了磁石,利用‘磁石召铁’的性能来防止刺客。”
  听到这里,闻南总算了然了。既然阿房宫的大门都可以用磁石打造,那么头顶这块仅有桌面大小的磁石对秦朝人来说恐怕只是小菜一碟了。
  “没想到这小小的舵舱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高科技’产品,如果不是掉到了这艘幽灵船上,我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竟然就有如此先进的科技!”
  “秦代确实是一个充满了奇迹的时代。抛开我们已经发掘的兵马俑不说,秦代的许多科技都让现代人叹为观止,其中又以秦始皇墓的‘高科技’最多,最神秘,最不可思议。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陵墓内是‘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汉书·楚元王传》刘向上书也有:‘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藏,机械之变’的话。这些记载都暗示了秦始皇墓中有一条源源不绝的水银河。”
  “这个我听廖馆长说过。”经萧凌虚这么一说,甄雪也想起廖正阳说过的一些秦朝历史。
  船上的日子十分无聊,又没有什么休闲娱乐。大家通常都是聚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而闲聊的过程中,知识渊博又健谈的廖正阳自然成为了众人追捧的对象。特别是发现了徐巿留下来的骨书后,他更是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明星,常常在船上上演《百家讲坛》的现场版。甄雪和闻南也从他那里听来了不少有关秦朝的历史知识。
  只听甄雪补充道:“廖馆长说,在秦始皇陵墓里可能存在着一个川流不息的灌溉系统:系统以水银做成江河大海的样子,让机械推动水银流动,再使流动的水银河‘灌’到原来的机械上。机械获得能量,又推动水银流动。如此周而复始地机械运动,就可以使水银河长流不息。如果这个种灌溉系统是真实存在的,那就太惊叹了,因为这样的系统简直就是一个‘永动机’!”
  “可是‘永动机’不是不可能存在吗?”闻南马上用他知道的物理知识反驳道,“这种不消耗能量而能永远对外做功的机器,违反了能量守恒定律,是不可能存在的。”
  “你说的那个能量守恒定律一定是正确的吗?”萧凌虚突然的发问,让闻南一时语塞。
  是啊,定理就一定正确吗?曾经还有人说大铁球和小铁球一同从高空落下,大铁球会先落地,可是伽利略却打破了这一定律。他证明了两个铁球同时落地。那么现在,迈尔提出能量是守恒的,它就一定正确吗?会不会只是因为没有一个伽利略式的人物来发现真相呢?
  想到这里,闻南改口道:“至少目前来说,没有人能证明能量是不守恒的。”
  “我倒认为要制作一台永远运作的机械并不是幻想。”萧凌虚大胆地说出了他的想法,“天地凡间,阴阳之布其实并不均衡。天阳,地阴,阴阳在凡间交汇,融合,就像浓墨滴在水中,看似均衡,实则不均。比如‘山南水北’就比‘山北水南’有更多的阳气。白天与夜晚亦有阴阳之分。如果有一件东西,由阳气驱动,阴气耗能,那么只要将其置于一个阳盛阴衰的环境中,它便能永远驱动,生生不息。”
  “机械之损与生命之陨不同,在内部零件不烂的情况下,它本身是不会发生阴阳变化的,也就是说只要驱动它的内在和外在因素永远不改变,它就会一直运动下去。因此,倘若谁能创造出一个阴阳永不改变的环境,那么他就能造出一个由阴阳驱动的永动机。”
  说到这里,萧凌虚突然话锋一转,道:“同理,人体中的阴阳如果能于死前的最后一瞬凝止不变,人的魂魄便会永远静止在临死的状态,生与死可以共存。就像在凝固点的时候,水和冰可以共生永存。亦水亦冰,非水非冰。”
  “就像他吗?”甄雪的问题问得既没有上文,又没有下文,萧凌虚和闻南一时没反应过来,纷纷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第二十章 七星锁魂(6)
  但见甄雪朝一个类似于鹅卵石的东西指了指。闻南和萧凌虚顺着甄雪的指示看过去,只见那块鹅卵石不是一般的大,几乎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了。想必三人从舵舱中掉下来,先是落到了那个东西上,然后才掉到地上的。
  大家掉下来以后,就开始讨论方才发生的变故,谁都没有去管那个东西。要不是甄雪因为脚痛靠在那个东西上休息,而无意间把那个东西的“盖子”推开了,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现,那个椭圆形的东西根本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空龟壳。而更让甄雪感到惊讶的是,龟壳里面还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道人!
  躺在龟壳里的道人,看起来年不过四十,相貌虽然平常,却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
  他灰白相间的长发散开披在头颅下,里边的水分丝毫没有流失;他柔顺的长髯像一只上好的太仓毛笔,柔而不软,富有弹性;他的双目安详的闭着,面色红润。他安静地躺在龟壳之中,双手随意地放在身侧,彷如沉睡了一般。
  “他是谁?”甄雪一瞬不瞬地盯着龟壳中的道人问道。她没有想到在这载满了骨骸的幽灵船上,竟然还沉睡着一个人。
  “你觉得呢?”萧凌虚不答反问。
  “不会是……”虽然答案就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但甄雪还是无法将那个名字喊出来。毕竟,那个答案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作为一名法医来说,她一时难以接受这种违背所学的事实。
  “我想你应该猜对了。”萧凌虚看出了甄雪。他一边说,一边俯身从道人的左手中抠出一个璋形玉佩塞到甄雪手里。
  只见那个玉佩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呈深青色,玉佩之上以纤细的阴刻线刻着一条条奇怪的龙纹。龙之间勾连紧密,没有层次,不分单元,头、羽、翼不明显,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个龙头。在龙头交汇之处,赫然用秦篆雕刻着四个大字:“齐人徐巿!”
  “不可能!”甄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如果龟壳中的人真是徐巿,那么他至少死了有两千年之久了。一个已经死了千年的人尸身怎么可能保存得这么完好?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处理的情况下?这根本就是违背了生物规律。是不可能的!”
  甄雪的话,也说出了闻南的疑惑。他望着萧凌虚,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做出猜测之前萧凌虚,萧凌虚先问了闻南和甄雪一个问题:“还记得我刚才对你们讲过的凝固死亡瞬间的原理吗?”
  闻南和甄雪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萧凌虚的那番话不过说了三五分钟的时间,他们自然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字。
  “答案可能就在这龟壳之中!”萧凌虚说着,将龟壳的棺盖用力向前一推,又顺势一扶。棺盖应声立在了地上,就像一个块巨大的盾牌。
《谛听尸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