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格勒重症心理诊疗所。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一边大口地呼吸着,一边抬眼望向了沙发。
  沙发右边的谭仲,依旧紧闭着眼睛,脑袋半垂着。
  而沙发的左边,本该谭维坐在那的位置,却是空的。
  梁哲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他急忙站起了身子。
  “难道她还没回来?”
  梁哲四处张望着。
  洗手间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梁哲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推开房门。
  谭维躺在地上,手掌上鲜血淋漓。
  洗手间里的镜子支离破碎。
  梁哲替谭维包扎好了伤口,将她抱回到了沙发上。
  梁哲半蹲在谭维身前,轻声呼唤着:“谭维,能听见我说话吗?”
  谭维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身子靠在沙发上,呼吸缓慢而均匀,完全是一种昏睡的状态。
  梁哲知道自己不能着急,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
  他知道谭维肯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维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缓缓直立了起来,而她偏向肩膀的头也缓缓扭动着方向,朝着胸前垂下。
  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厚重,喉间发出一阵阵诡异的低沉叫声。
  梁哲知道她她很快就会从催眠中醒过来。
  梁哲提高音量,语速坚定而沉稳地告诉她:“谭维,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梁哲往沙发的中间走了一步,再次提高音量:“当你醒来的时候,你父亲谭仲也会醒来,你们会记得催眠中发生的所有事。”
  “1。”
  谭维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开始抖动,并且慢慢护住了胸前。
  “2。”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强烈的痉挛反应。
  “3!”
  谭维猛然坐直身子,瞪大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梁哲。
  “啊——”
  与此同时,右边的谭仲发出一声惊呼,整个身子在骤然间紧绷,因为长久的压抑和焦虑,使得他的胃部一阵泛动,一口酸水涌到喉咙,‘噗!’地一声,喷射了出来。
  梁哲的时间掐的刚好。
  此时的谭维和谭仲,早已泪流满面。
  谭仲站起身子,他的表情哀伤,整个人异常憔悴,像是这次催眠过程让他在短短的两个小时里,老了好几年。
  谭仲抱紧了谭维的身子,泪水在他的脸上纵横流淌:“女儿,我对不起你……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大的压力……这都是我的错……”
  谭维像是不敢相信一向坚强的父亲竟然哭了一样,她的双手张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梁哲。
  梁哲微微一笑,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谭维的双唇紧抿在一起,愣了一会之后,才缓缓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父女两人,紧抱在一起。
  良久过后,谭维和她父亲两人一起,走到梁哲跟前。
  谭维的表情有些沉重,但眼神却已经不那么恐慌,反而充满了一种温情和不舍。
  谭维低着头,犹豫了半天,像是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最终,只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谭仲握着女儿的手,望着梁哲的双眼,嘴角挂着一抹感激的笑:“梁医生,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还有,谢谢你,没告诉,就对我催眠了。”
  梁哲笑了起来。
  谭仲和谭维一起,对着梁哲鞠了一个弓,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比鞠躬,更能表达对一个人纯粹的敬意。
  梁哲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到人身上,暖洋洋。
  梁哲躺回到沙发上,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没有什么,比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御,走进他的内心,然后挖掘出他的秘密,更让人劳累的。
  这两个小时的催眠治疗,像是打了一场持续两年的战争,作为心理医生的梁哲,在这个过程中,所感到的紧张,焦虑和压抑,只会比病人多,不会比病人少。
《Psychology 精神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