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外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村子里,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牛二死的不明不白,我不想让你布他的后尘啊!听外婆的话,明天一早就离开,不然外婆就算是死,也不会安心的!”外婆说着,眼泪竟哗哗的掉了下来。
  我也哭了,我第一次感到恐惧了,在我的印象里,外婆一直都很好强,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软弱的一面。我接过佛珠,对外婆说:“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留在外婆身边,而且牛二是我朋友,我要替他报仇!”
  外婆摸着我的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对我说:“你长大了,有些事外婆不能替你拿主意了,也好!赶快去睡吧,明天晚上跟外婆一起对抗它。”
  外婆说的那个它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就是,我不能丢下外婆一个人。躺在床上,不大一会儿我就进入了梦乡,睡到后半夜时,我忽然被一阵刺骨的冷风吹醒了,睁开眼睛一看,窗子前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她背对着我,月光透过窗子撒在她身上,风吹起她的发丝,我颤抖着双手披上了衣服。
  “你……你是谁?”我一步步靠了过去。这时她忽然转过身来,我看到一张苍白的面孔。
  我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窗子被风吹开了,阵阵冷风呼呼的灌进来,我才恍然,原来是做梦。
  这是个漫长的夜晚,从梦中醒来之后,我一直没有睡着,那哭声还在,断断续续,惹得村里的狗狂叫不止。我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犹豫再三,我还是鼓起勇气走出了院子。
  外面很冷,盛夏时节,不应该会这么冷的,处处都透着诡异!我来到村外的小路上,这时才听清楚那哭声的来源,声音好像是从村后传来的。我听外婆说过,我们村子后边以前是一处乱葬岗,那里死过很多人,抗战时期,日本人杀了很多我们的同胞,尸体就堆积在乱葬岗里,任野狗啃食。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枉死的人早已经深埋地下,连个坟头都没有,难不成是闹鬼了,鬼魂出来喊冤不成!我站在村外许久,从一开始的害怕慢慢变成了好奇,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哭,到底为什么哭!
  我这个年龄段正是懵懂无知的时候,对很多事都很好奇,根本就不会考虑后果。我知道这样做不理智,外婆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解开心里的疑惑,却没曾想,我的好奇心差点害死了自己!
第3章 哭魂
  村子后面是庄稼地,绿油油的麦穗有两尺高了,远远的看过去,如一片汪洋大海,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我走走停停,害怕离开村子,却又很想过去看个究竟,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
  本来没多远的距离,我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哭声越来越近了,这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已经远离了村子。走到那片乱葬岗时,那哭声听起来就像是在我耳边,我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副可怕的画面。很多年前,我和牛二经常来这个地方玩,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这是乱葬岗,毕竟我们年龄小,不懂事,大人的话只是随便听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那时我曾亲眼目睹了乌鸦啄食婴儿尸体的恐怖画面。
  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查的严,一家只能养活一个孩子,多了就要罚款,没钱就搬东西、拘留、甚至会用暴力解决。那时候的人都比较穷,谁都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如果第一胎生了女儿,卖是肯定卖不出去的,有些父母为了逃避责任,甚至会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扼杀,然后弃尸荒野,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第二胎有机会生个带把的,好传递香火。
  我突然间想起那副可怕的画面,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乱葬岗里,我顿时就慌了神。大半夜的,我来这乱葬岗干什么,外婆不在身边,万一遇到鬼我可不懂降鬼的法子!相到此,我拔腿就跑,我没命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可是很奇怪,村子明明就在前方不足一公里,可我跑了很久,却感觉好像一点都没有移动过,要不是两边的景物飞快倒退着,我甚至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
  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想着主意,那哭声还在继续,仔细一听,竟像是小孩儿的哭泣声,这时我更加害怕了,完全忘记了外婆曾教我的辟邪方法。好在一番挣扎后,我想了起来,外婆说过,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火,肩膀各一把,是命火,命火不熄,妖魔就没办法靠近,命火往往会因为恐惧而熄灭,这时候它们就会趁虚而入,或侵占人的身体,或摄人魂魄。
  首先我要客服恐惧,不让命火熄灭,不然就完了!其次就是咬破无名指,用自己的血来镇压妖邪,任何邪恶力量都惧怕人血,无名指连接人体许多脉络,从无名指流出来的血又叫纯阳血,对付妖邪很管用。我咬破无名指后,把血涂在脸上、衣服上,此刻我就像是一个血人。
  风渐渐小了,哭声也听不到了,我这才再次迈开脚步向村子的方向跑去,却恍然间看到前面出现一个人影,由于天黑的缘故,看不清楚。我再次被恐惧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丝丝凉意袭来,我身上已经溢出冷汗。
  那道人影就在我前面不足一百米的距离,我拼命的想要追到它,可是很奇怪,它和我的距离始终没有变过。累了,我干脆坐在麦田里低下头,不去看它,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这时,风又变的猛烈起来,我抬起头,忽然间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我跟前,那小女孩头发很长,没穿衣服。
  我明知道它可能不是人,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她:“小朋友……你……你在这里干吗?”
  我话音刚落,它忽然伸直了手臂向我扑了过来,那是一双冰凉的小手,它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喘不过气。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我正漂浮在水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就连天空也是黑的。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这才恍然,原来我正躺在床上,床头床尾各放了一盏灯,火苗飘忽不定。这时外婆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一看到外婆,我差点哭出来,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在村后的乱葬岗,而且还遇到鬼了,一眨眼,我怎么又回来了!
  外婆手里拿着一盏灯,她看到我醒了,只是告诉我,不要问,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可不能问,只好点头,看着外婆在屋里摆弄着道具。
  我认得外婆手里的其中一样东西,那是朱砂,辟邪用的,还有一张黄纸符,我不认得,好像不是外婆的道具,她不会画符。
  外婆把朱砂点在我眉心处,然后把那张黄纸符点燃,放在盛满水的碗里,让我把符水喝了。我忍着怪味把那碗水喝了,外婆才对我说:“今晚会有恶鬼来勾你的魂,不准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我一愣,手中的碗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外婆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别怕,有外婆在。”
  愣了好久,我才问外婆其中的缘由,外婆告诉我,她感应到我有危险,才及时赶过去把我救了回来。今晚百鬼哭魂,听到这哭声的人三天内会倒霉,可能有血光之灾,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却要寻找那哭声的源头,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现在天还没亮,鸡还没打鸣,外婆说会有恶鬼来勾我的魂,让我拿着一盏灯,看好不要让它熄灭,不然就救不了我了。另外外婆还告诉我,她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只要熬过了四更,那些恶鬼就不会再来。
  我手里拿着灯,坐在床头,一动也不敢动,外婆就坐在我身边,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我四下环顾,却被一个诡异的景象惊呆了,墙上有外婆的影子,却没有我的影子!我一害怕,手中的灯差点掉了下来,外婆睁开眼睛,大概看出了我的异常,她告诉我,不用怕,这是正常现象,我的魂魄已经不在体内了,它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三更,我又听到了那阵啼哭声,这次好像就在我们家院子里。外婆突然睁开眼睛,对我说:“来了!”
第4章 冥婚
  窗子被风吹开了,床头和床尾的两盏灯瞬间熄灭,我手中的灯也闪烁不定,随时会熄灭。外婆帮我用手挡着风,并告诉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那些恶鬼找不到人自然会离开。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看到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很难不发出一点声音。我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头,尽量克制着心里的恐惧,可眼睛还是会因为好奇,时不时瞟向地上趴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她从门口爬了进来,可是动作却很诡异,她居然是背朝下,反方向爬进来的!她的脸倒挂着,下巴在上面,一头长发拖在地上,一步步爬了过来,正在用那双没有黑眼珠的眼睛四处搜寻着。
  我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大气都不敢出。很快它就爬到了外婆脚边,再往前一点,就会抓到外婆的脚!我轻轻拉了外婆一把,她只是用手势制止了我,并投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替外婆捏了一把汗,我只知道她会跟鬼魂交流,可没见过她跟鬼魂交手,万一被那东西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
  近了,更近了,那只手眼看着就要抓到外婆的脚了,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可这时,忽然间听到一阵惨叫声,我睁开眼睛一看,那女鬼手背上已经多出了一把剪刀,她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嘴巴开始撕裂,变的有碗口那般大。
  外婆用剪刀把女鬼的手钉在地上之后,并没有停下来,我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符,然后念了一句我听不懂的咒语,黄纸符自己燃烧了起来。外婆将那张燃烧的符纸送进女鬼口中,并迅速把剪刀拔了出来。那女鬼惨叫一声,扭头就开始往外爬,直到爬出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闷响,火光通天,惨叫声戛然而止。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女鬼转身前看我们的眼神,虽然她没有黑眼珠,可眼白里充满了哀怨和仇恨!好不容易撑到公鸡打鸣,外婆这才告诉我,危险过去了。
  我一下子瘫软下来,一阵无力感袭来,头开始有些晕眩。外婆对我说,千万别睡着了,不然就醒不过来了,我的魂魄现在在神像身上,魂魄没回来之前,我会很虚弱,一旦睡着,魂就回不来了。
  外婆把我叫到堂屋,跪在地上行四拜四扣大礼、上香,然后把神龛掀开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外婆在我面前掀开神龛前的黑布,我忙用手遮住脸,外婆说过,这神像我不能看,看到会倒大霉的,我一直遵守,不敢忘记。
  外婆把我的手拿开,对我说:“你可以看了,而且以后你天天都会看到它。”
  我一时没明白外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没多问,睁开眼睛开始打量起神像。那是一个女人的样貌,看起来像是一个古代人,手里撑着一把伞,穿着一件红色的大长袍。
  我一直以为外婆供奉了这么多年的神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比如关二哥、道家祖师、或者保家仙之类的,却没想到,会是一个女人。
  外婆没跟我说太多,只是进屋去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她把衣服递给我,让我换上。我仔细一看,那是一件黑色的长袍,上面秀的花纹看起来有点怪,我恍然,这不是死人穿的寿服吗,外婆让我穿寿服,什么意思……
  见我不肯穿,外婆这才告诉我真相。原来神龛后面供奉的不是神灵,却是邪神,外婆说,我自小体弱,我生下来那天,天有异象,一个老道士来到我家,给了外婆一个泥人,也就是神龛后面供奉的邪神。那老道士说过,每逢初一,一定要上香祭拜,它能保我十七年平安无事。外婆听信了老道士的话,并凭借一本祖传的奇书找到了破解的办法,那就是找个女鬼跟我拜堂,也就是这么巧,这邪神其实是一个死了一千多年的亡魂,一直被束缚在神像里面,只有跟生人结下冥婚,才能出来……
  白初一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外婆一直不让我看到神像,原来是怕我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她这么做是对的,当我得知以后,我很生气,把衣服丢在地上,拿起神像就要往地上砸,要不是看外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我一定会把它砸的稀巴烂!
  外婆哭了,我也哭了,外婆说我命格奇特,那道士说过,我要是能撑过去,要么有大造化,要么就危害人间!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事不光外婆知道,我家里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忍心把我丢给外婆照看,就是听了那个道士的话。那道士很厉害,外婆说他让她们看到了因果,我上辈子是个大恶人,这辈子是来赎罪的,只有做好事才能赎清我的罪恶,所以这冥婚是一定要进行的!
《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