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我愣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遗物了?我看黄丫,她也是一脸震惊,但眼泪已是呼之欲出。当李叔拿出一根簪子递给她的时候,她的泪便如冲垮堤坝的河水一般涌出来了。
  “接着她的眼泪。”李叔对我说,我傻愣了片刻,才赶紧随手拿过身边一个酒盅上前,去接黄丫的眼泪。
  啧,女人的眼泪还真是多,这么几分钟,竟有半盅了。李叔又好说歹说,哄走了黄丫,那丫头居然还想认李叔做干爹。
  那位郑先生也看得古怪,待到李叔回来,将黄丫的眼泪滴在砚台之上,再拿出那锭墨,慢慢研磨。果然,墨化开了。那男子看着啧啧称奇,李叔集了半盅墨汁递给他:“你回去,喂你妻子喝下这墨水,不出三日必定痊愈。”
  那男子立马拿了瓶子收下墨汁,兴奋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说着便急匆匆想赶回去。临到门口,突然回头问,“大师,报酬怎么说?”李叔笑道:“你先救你妻子,若是痊愈,你便把这锭墨给我寄来便好。”那男子一愣,忙说:“好!要不现在我就把它留在您这里?我还嫌这东西夜里瘆人呢。”李叔摇头:“你先拿回去,若是药不够,也好留着备用。”语毕,那男子点头便离去了。
  我见那男子走远,便道:“叔,这是怎么回事?”李叔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要问。”我知道又有故事听了,立马沏了杯上好的铁观音恭敬地奉上。
  “这锭墨还有个名字叫‘胭脂墨’,方才你也嗅见了那胭脂香,对吧?它的确是胡开文所制,但后期还加入了一种料,胭脂。这个胭脂,便是住在这墨里的那位夫人身上的气味。”我一愣,莫不是这墨是个神仙?
  “你闺怨诗可读过?”李叔问道。
  “嗯,都是些女人在深闺思念在外征战的丈夫这类的吧?”
  “是了,这锭墨便与闺怨有关。传说前朝有位才女,能诗会画,嫁给一位将军。将军长年征战在外,这位夫人思念丈夫,常常边流泪边研墨,写家书和诗文。泪水滑过夫人的面颊,带着胭脂滴落到砚台中,便成了墨汁。写出的文字也就有了胭脂的香味,深受人们喜爱。胡天柱因此把胭脂粉作为一种制墨的材料,也就有了‘胭脂墨’。”
  我连连点头,李叔接着道:“可这块墨另有玄机。说是这位夫人因为思念太过,终于香消玉殒,她的精魄化入了墨里,成了一块神奇的‘胭脂墨’。我刚才听他述说,就猜是那块传说中的‘胭脂墨’。据说它必须用女人的泪水才能磨化,一试,还真不假。看来不是江湖传闻,而是确有其事的。也许是天意吧,他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了。”
  “黄丫的眼泪,原来是这墨必须用女子的泪水才可以研磨。难怪那位郑先生的妻子用水化不开。叔,什么是夫妻团聚?”
  “这说来话长,就是这台砚。”李叔看着柜台上的砚道。
  “怎么?这不是普通的砚吗?我看也没什么特别啊,最多就是年代久些吧。”我说。
  李叔喝了口茶:“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前朝有位大将军,带兵打仗屡战屡胜。皇帝野心膨胀,要他带兵攻打西域一个以尚武闻名的部落。天子之令,将军无力违抗,只得出击,而将军夫人则在家中日夜翘首等待,听闻前线战事不好,便日日以泪洗面。夫人每日都用这锭墨,书写承载她所有希冀与思念的家书,但都没有回应。一日,她正在书房写家书,不想一位士兵突然带回消息,大战胜了,将军却客死他乡,带回的只有一块砚石,说是将军死时手中一直紧握着。夫人哀伤过度病倒,却总觉得丈夫仍在她身边,她请人将那块砚石制成了砚台,日日拿着那块砚台,睹物思人,竟哭瞎了双眼,最后伤心过度而死。”
  “那这个砚台是将军的魂魄所化?那夫人的精魄也住在这墨中了?”
  李叔隔了半晌,道:“方才那郑先生的妻子,应该便是被这墨中所含的怨气所伤。而家中半夜的啼哭声,也该是那位闺怨夫人在抽泣。”我愣了一下,惊道:“那您还用那墨研磨的墨水给那妻子喝,不就会害死她了?!”李叔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道:“我用这个砚台磨那锭墨,他们夫妻又在一起了,怨气都散了,将军的阴魂自然会保护那郑家夫人,何况胡开文的墨本就有凉血的功效。”
  “那您又怎么得来这么一个宝贝砚台?”李叔站起来,边往里屋走,边摆手道:“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半个月之后,那位郑先生亲自把墨送过来,说:“我妻子喝下那墨汁很快就好了,实在神奇!多谢大师!”他拿了很多钱要重谢李叔,李叔只淡淡地说:“钱你收起来,把墨留下就行了。”
  “那当然!只是,大师,近几天这墨晚上吵得更厉害,我看定是不祥之物,还是毁了吧?”郑家那男子一脸惶恐。“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李叔似乎不想解释。
  那人走后,李叔将墨与砚台放在一起,我却从未听到半夜啼哭之声,倒是地下室从此多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
  狐嫁
  文/阴阳眼
  老城古玩店林立,我跟古雅轩的老板老谷头儿的交情最好,有时候他会让我帮忙看会儿店,自己跑出去买点肉来和我抿两盅,顺便侃侃奇闻逸事。
  有次老头儿告诉我说他得了一本宋代古书,我去他的店里就捧着古书一点点地赏玩,老头说:“你慢慢看啊,我去买点肉,晚上陪我喝酒。”说完就出门了。
  我只顾埋头看那本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个声音问:“这个怎么卖?”
  我一抬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伙子。见我看他,遂指着架子上的一对瓶子问。
  我刚想说自己不是老板,只是替人看店,那青年却说:“便宜点儿,三十万一对卖给我吧!”我心里一动,仔细看了看这对瓶子。只是一对普通的明代梅瓶,而且是民窑制作,又非大师款印,按照我熟知的市场价,顶多也就是五六万一对,要不了三十万的价格。
  我心中一阵狂喜,心想:他这么急着要,肯定还不止这个价格,说不定这是什么好东西呢。“你是识货的,三十万可是捡便宜了啊!”我拉长了语气。
  那青年追问道:“那您要多少钱才出手?”
  我看着青年的脸,心里暗自揣摩着应该要多少钱才不至于把他吓跑了,刚要报价,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此瓶不卖!”
  正主儿回来了,我心里一紧,暗道:“坏了,说不定卖错人家的真家伙了。”
  哪知老头儿的下一句话就把我给打蒙了,他说:“此瓶不卖,只送。”
  说罢,随手扯过两片红纸贴在瓶身上,然后一手拎一只递到那个青年面前:“送给你了。”
  说来也奇怪,那青年看着眼前这对瓶子活像见了鬼似的,身子直往后缩。他认真地看了一眼老谷头儿,扭身出了大门。
  我算是看了西洋镜了,一个出大价钱要买,一个死活不卖要送,结果买的那个人反倒跟见了鬼似的不敢要。
  拿着那对瓶子,我看了半天,的确是真家伙啊!釉质温润,画面精致,虽然不是名家的作品,但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真品。
  我很纳闷:为什么人家小伙子出三十万不卖,而你却非要送给人家;那青年倒也奇怪,白送的东西却像烧着手一样吓得拔腿就走,你们这哑谜打得真是莫名其妙。
  看我一脸疑惑,老谷头儿微微一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好,将两个梅瓶并着放在我眼前。
  老头儿说:“你仔细看看这瓶身上画的是什么,我再告诉你谜底。”
  听老头儿这么一说,我认真看了瓶身的画面。
  这是典型的闺阁画面,几幅画面分别描绘了一个女孩在闺房里描眉贴花黄,覆着盖头被人引下绣楼,坐着轿子吹吹打打送亲,在洞房里被一个俊秀的郎君挑开盖头的画面。这是典型的明代嫁女的画面,直到现在还是这一套流程。
  看了两遍,还是不知道特别之处在哪里,我有点疑惑地看着老头儿,他还是示意我仔细看。我把瓶子捧在手里,拿出“大家来找茬”的精神一丝不苟地查找起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我终于在画面中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在姑娘对镜贴花黄的时候,她坐的绣凳下多了一样东西,貌似是一只脚,我又凑近仔细看了一下,似乎又不像脚,似乎有点像是……
  “是尾巴。”老谷头儿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淡然地说。
  “啊,尾巴?”正在聚精会神看梅瓶的我差点儿吓得把瓶子一抖手给扔了。
  老头儿笑了笑,擦干手,把带回来的卤肉摆上桌,招呼我坐下。我抱着瓶子傻乎乎地坐了过去。
  “你才在第一幅画面里看到了尾巴,再仔细找找,还有几条。”老头儿开始朝酒杯里倒酒。
  听他这话我赶紧低头看,这才发现,不仅是“闺阁贴花黄”这张图画上有尾巴,在“引下绣楼”那张画面上,莲步轻移之间也有尾巴显现,就连牵引新娘的婆子裙袂下也有一条尾巴。再看抬轿的那四个人,裤管处也都有尾巴若隐若现。找了半天,只有最后用棍子挑开盖头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正常人,其余的人似乎净是一群狐狸。
  老头儿似乎知道我看出了一些端倪,抿了一口酒说:“这是《狐嫁女》,这对瓶子就是传说中的狐狸嫁女瓶啊!”
《奇情寐语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