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真可惜,他们没有再费点儿力气把整条路都铺上。”温西勋爵咕哝着说,他正站在一条窄窄的帆布上试图保持身体的平衡,“好的,这证明杰拉尔德只走到这里。那是谁的?”
“哦,巡警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个橡胶鞋底踩出来的脚印是克雷克斯的。他的脚印到处都是。这个弧形的脚印是阿巴斯诺特先生穿着室内拖鞋留下的。这些都可以略过不看。但是,这里,你看,从门口过来的这一排脚印,踩得比较深,是女人的脚印,后来被证实是玛丽的。这儿也有,就在井边。她出来查看过尸体。”
“一点儿都没错,”彼得说,“后来她又进来了,鞋底沾了一些红色的细沙。完全正确。”
花房外围是一些放置小型植物的花架。架子下的地面潮湿阴暗,一些仙人掌之类的植物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中间零星点缀着一些铁线蕨,被一排正在怒放的大大的盆栽菊花遮住了。
“你看出什么了?”帕克看到彼得专注地盯着这幽暗的地方,便向他询问。
温西勋爵从两个花盆之间缩回鼻子,说:“谁在这里放过什么东西。”
帕克快速走过去。在仙人掌中间确实有一个清晰的有棱有角的长方形痕迹,因为隐藏在花盆后面,所以没被发现。
“很高兴杰拉尔德的园丁不是那种尽职尽责的讨厌的家伙,那种人甚至不会任由一棵仙人掌在室外过冬,”温西勋爵说,“或者会将这些下垂的枝叶轻柔地扶起来——哦!该死,这些恼人的带刺植物就像深红色的刺猬一样。你来量一下。”
帕克开始测量那痕迹。
“两英尺半长,六英寸宽,”他说,“非常深。这里明显下沉了,而且把植物压坏了。会是横木之类的东西吗?”
“我想不是。”温西勋爵说,“你看这边的痕迹比另外一边的深。我想这个东西的重心在这一边,它斜靠在玻璃上。如果你问我的个人观点是什么,我猜它是个手提箱。”
“手提箱!”帕克惊讶地喊道,“为什么是手提箱?”
“为什么不是呢?我想我们可以猜测它在这里没被放很长时间。它应该很显眼,如果是白天应该会被发现。有人将它塞在这里,便于取到——假设是凌晨三点——而且不希望它被人发现。”
“那么它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呢?”
“我想,几乎马上就被拿走了。不管怎样,是天亮之前,否则巡官克雷克斯不可能看不到。”
“我猜它应该不是医生的医药箱吧?”
“肯定不是——除非医生是个傻子,因为无论凭着直觉还是出于方便,都会把箱子放在身边。为什么会把箱子放在这么脏乱潮湿而且非常不恰当的地方?不,除非克雷克斯或者园丁乱放东西,它应该是星期三晚上被杰拉尔德或者卡斯卡特——再或者是玛丽,我猜——塞进去的。我想没有其他人会想要隐藏什么东西了。”
“有的,”帕克说,“有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还未确定的人。”
“他会是谁呢?”
作为回答,帕克先生骄傲地向前迈到一排被席子小心地遮盖着的木架子前,像主教为纪念物揭幕一样掀开了席子。这时,一些呈V字形线路的脚印露出来了。
“这些,”帕克说,“不属于任何人——呃,我的意思是,不属于任何我们曾经见过或者听说过的人。”
“好哇!”彼得说,“‘从陡峭的山坡上奔下,他们追寻着细小的脚印’——只是这些很大。”
“没这么幸运,”帕克说,“现在更类似于这种情况:‘他们从积雪覆盖的岸边赶来,脚印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延伸到木板中央,再远一点儿一个都没有!’”
“伟大的诗人,华兹华斯(7)。”温西勋爵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们来看一下,这些脚印——一个穿着十号鞋的男人留下的;鞋的后跟有点儿磨损了,左脚鞋的内侧留下了印迹——是从稍微硬一点儿的主路上过来的,但那里没有这样的脚印。它们延伸到了尸体旁——这里,就是这摊血迹所在的地方。我说,这就很奇怪了,你不这样认为吗?不是这样的?或许吧。尸体下面有脚印吗?不好说,这里已经弄得乱糟糟的了。嗯,这个人走到这里——这儿有一个深深的脚印。他仅仅是打算将卡斯卡特的尸体扔进井里吗?突然他听到了声响,吓得赶紧转身,踮着脚尖跑进了——灌木丛中,哎呀!”
“是的,”帕克说,“脚印在灌木丛中长满小草的小路上再次出现,最终也在那里消失。”
“啊,那么,等一会儿我们跟着他的脚印去看看吧。它们来自哪里呢?”
两个人沿着房屋周围的小路查看。除了花房附近的那一段路外,其余的路上的沙层都铺了很长时间,非常结实,很难在上面有所发现,尤其是这两天还阴雨连绵。帕克唯一能向温西确定的是,这里有过拖拉的痕迹和血迹。
“什么样的血迹?已经消失了吗?”
“是的,大部分都消失了,那些卵石也被换掉了——你看,这里有些奇怪。”
在花园边上的草本植物的旁边,有一个清晰的被深深压入泥土中的男人的手掌印,手指指向房屋的方向。沙土小路上被划出了两条长长的沟痕。花床与小路之间的草本植物上有血迹,草地的边缘被破坏和践踏了。
“我不喜欢这些。”温西勋爵说。
“太可怕了,是不是?”帕克表示赞同。
“可怜的家伙!”彼得说,“他费了很大的劲儿在这儿挣扎。这就解释了花房门口的血迹为什么是那样的。但是是什么样的恶魔将一个还没有完全死去的人拖走的呢?”
这条小路再往前延伸几码就与主路会合了,主路被灌木丛框界了出来。两条路的交会处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痕迹,再往前二十码左右它们就往一旁转进了灌木丛。一棵大树什么时候被砍倒了,使得林中露出了一小块空地,中间有一块防水油布被仔细地铺展开来,并用木钉固定好了。空气里夹杂着浓郁的菌类和落叶的腐朽气味,让人觉得沉闷、窒息。
“悲剧的一幕。”帕克简短地说,将防水油布卷拢起来。
温西勋爵带着悲伤的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地面。他穿着大衣,围着厚厚的灰色围巾,脸又窄又长,看起来就像一只忧郁的大鹳鸟。倒在地上的人拼命挣扎,把枯叶碾压、刮擦得狼狈不堪,并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了凹陷的痕迹。一处颜色发暗的地方显示这里曾经被一摊血浸染过。一棵西班牙白杨正在患锈病,叶片还未染上秋天的颜色,已经发黄了。
“这里是发现手绢和左轮手枪的地方。”帕克说,“我试图查找指纹,可是雨水和泥渍将这里搞得一团混乱。”
温西拿出他的放大镜,趴下来,开始巡视。他匍匐在地上,仔细检查整个地面,帕克沉默地跟随在后。
“他在这里来来回回地踱步,”温西勋爵说,“没有抽烟,正在思考某些东西,或者正在等待某个人。这是什么?啊,你看,十号大的脚印再次出现了,是从远远的树林那边过来的。没有打斗的痕迹。这很奇怪!卡斯卡特是被近身枪击的,是吗?”
“是的,烧焦了衬衫的胸口部位。”
“应该是这样。为什么他会一动也不动地站着让人开枪射击呢?”
“我猜,”帕克说,“如果他与‘十号脚印’有约,而这个人是他熟识的,那么这个人就能近身接近他,而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不管怎样,在卡斯卡特看来,这是一次友好的约会。但是关于左轮手枪有一个疑点,‘十号’是如何拿到杰拉尔德的枪的呢?”
“花房的门是打开的。”帕克不太确定地说。
“除了杰拉尔德和弗莱明,没有人知道那个。”温西勋爵反驳道,“另外,你的意思是,‘十号’走到这里,先去书房取了手枪,然后又返回这里,杀死了卡斯卡特?这看起来可是个拙劣的办法。如果他事先谋划好要枪杀谁,为什么不带着武器来?”
“看起来更有可能是卡斯卡特随身携带着手枪。”帕克说。
“那么为什么没有打斗的痕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