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既然已经被她发现我们跟踪她,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我干脆的问道:“那天你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当初就不该救你’是什么意思?你救过那个鬼?”
王巧巧眼神看向幽暗深处,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后来她叹息道:“这事要从三年前说起。”
我和胖子坐了下来,既然一时半刻走不出去,那就坐在这里好好的听个故事,反正前面王巧巧说了,乱葬岗里没有鬼,八成王瞎子讲的镇压也是真的,这里的鬼真的被有大能的人给镇压了,那也就没啥好怕的了。
王巧巧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坐姿,讲道:“那个鬼,它生前叫春生,是邻村的一个小男孩儿,生于春天,死于秋天,死时不满七个月。”
他是被自己家的的狼狗咬死的。
那天他爹妈吵架,他妈赌气把他丢在炕上,一个人就回了娘家。
他爹因为心情不好,一个人喝了不少酒,后来就出去不知道干啥去了。
春生自己躺在炕上,屋门大敞着,他家那条黑色大狼狗,八成是饿急了眼,居然自己挣脱开了狗链子,跑进屋,把他当成了吃的,尖尖的牙撕开了他的肚子,把他一口一口的给啃了。
那时他才六个多月,他都不会爬,只能拼命的哭,可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没有人帮他把狗撵走,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狗一口一口的吃……
后来,他妈不放心它,又跑回来了,可还是晚了,她妈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救了。
他的半边肚子连同大腿已经被撕烂,各种内脏被拖出去老远,地就跟用血擦过一般……
可最最残忍的是,这时候,他却还没死,他张着大口,却早已哭不出声了,他只能大口大口的吸气,可也只是吸,吸进去,就从他残破的身子里漏了,就这样,他还活了好久,最后在痛苦无助与恐惧中慢慢的死去。
他妈疯了,摸了把菜刀,一刀剁下了半个狗头,又跑出去找他爹,他爹那时还在街上跟人家打牌呢,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爹被他妈一刀砍在了头上,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他爹的头都被他妈给剁烂了,最后一刀,她妈摸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小孩恋母,他的魂魂一直跟着他妈。
后来,他们一家三口的尸体被人用草席裹着,挖了个浅坑,草草的埋在了乱葬岗,可他的魂魄却没能跟来,犬牙能咬伤人的灵魂,他就要烟消云散了。
也是那个时候,我去邻村串亲戚,遇到了他,他真的很可怜,那么弱小,眼神怯怯的,肚子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我问他最后有什么心愿吗?他摇头,说:“我只是一遍又一边的回忆临死时的那一刻,真希望那只狗当时能一口咬断我的脖子。”
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可我仿佛感觉到他在哭,我的心当时就痛了,我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槐木聚阴,尤其是被雷劈过的老槐树,能养鬼。
被雷劈过的槐树我没找到,可那些深山里,百年老槐并不少见,我找了一颗大老槐,抠了一块木头,坐了一块槐木牌,上书他的生辰八字,让他那即将消散的鬼魂,聚集在了那槐木牌子里,保他不会魂飞魄散,自此他就是槐木,槐木就是它。
我把那槐木牌子埋在了他的尸体旁,想着它生前凄惨,死后也算是全家团聚了。
后来我不时的来看他,他告诉我,它找不到他的爹妈了,他们的鬼魂都不见了,而那时候,他竟然魂魄重聚,已经可以离开槐木牌子,自己出来一小段时间了。
我没有想到它能脱离槐木牌,它告诉我,此地阴气极重,很适合养鬼,它就是因此重聚了己身。
再后来,它变了,变得开始抱怨,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说他心中有恨,好不容易投胎为人,才几个月就那般惨死,死后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乱葬岗中,没有供奉,没有祭品,也没有个伴儿。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直到某天,放学的时候,我竟然看到它趴在大磊的背上,对着我诡异的笑。
我一直纠缠着大磊,是劝他,让他时刻带着一条狗在身边,春生是被狗咬死的,死后也非常的怕狗,如果养条狗在身边,他就不敢再靠近了,可大磊不信我,直到他惨死。
我很愤怒,来这里找他,怒斥他害人的行为,可它不但不知悔改,反倒像是嗜血的怪兽,尝到了血的甜头,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也不是随便个人就能害,害人也是要找那些八字软,体质差的,可能是因为自己死的惨,死的时候尚且年幼,所以他害人的时候,会选孩子,并且手段极其残忍,这可能也是他想让其他人,也尝尝它死时的痛苦吧。
来乱葬岗的第二天早上,我一进教室,就感觉到了他那若有若无的气息,那气息是从王阳明身上发出来的,那时候我就猜到,你们肯定是来过乱葬岗,才让它有机可乘,依附在了你的身上,可你晚上来乱葬岗干什么?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跟踪我。
你既然已经把它带出来了,那它肯定还会害人,我就满村子找它,后来在王艳玲家门口,我发现了它的踪迹,结合大磊的死,我不敢隐瞒,直言有鬼会害死她的弟弟。
可王艳玲对死这个字非常的忌讳,尤其这个字还是用在她家最宝贝的男孩身上,所以王艳玲很气愤,赶我走。
我给她钱,让她去买条狗,可她不要,把钱给我丢了出来……
那几天,我一直纠缠王艳玲,她却始终不信。
再后来我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就算是今天我救了一个,明天它还会去害别人,他本是要魂飞魄散的,是我救了他,那也间接说明,我也是在害人,所以我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它,所以就请教仙家,让他教了我这镇压厉鬼的‘七星镇魂’术。
白天我去找了桃木,把它们削成七寸的桃木橛,我本想今晚就来镇压他的,却不想没等到晚上,就出事了……。
王巧巧说完,又叹气,今晚,她好像总在不停的叹气,后来她幽幽道:“人生人死各自有命,我真不该去同情一个鬼!如果不是我一时心软,也不会酿成今天这么个结局啊!”
听完王巧巧讲的这些,我和胖子都哑口无言,春生的遭遇让人同情,可把自己痛苦的遭遇,强加给别人,又让人恨之入骨。
王巧巧讲完后就不再说话了,胖子则在一边转眼珠子,不知道再想什么鬼主意,果然,他随后嘻嘻笑问王巧巧:“巧巧,你说你身上有仙家,你能不能让仙家把我们救出去啊!”
别说,胖子有时候还真是有些鬼心眼,他这么一说,我也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王巧巧,狐黄白柳灰这些仙家,在民间可也算是顶顶厉害的存在了,他们若来,肯定能把我们领出去。
王巧巧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敢进来,它说这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他也不让我进来,我死活不依,他最后只好依我。”
“邪气?这里有什么邪气的?连个孤魂野鬼都没有,最邪气无非就是这坟多点,能唬住人一时,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了吗!”胖子一摊手,一幅牛哄哄的样子。
“乱葬岗里没有鬼,你不觉得这就是最邪气的地方吗?”王巧巧反问道。
第054章鬼唱戏
王巧巧的话听的我一怔,仔细琢磨了下,我伸着脖子干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说这里被高人做法给镇压了,孤魂野鬼都出不来了吗?”我说道。
“那我们脚下的这条路,又是怎么回事呢?”王巧巧又问。
这小丫头片子的问题太犀利了,总是弄的我无言以对,不过细想来,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这里是乱葬岗,埋葬的多是些枉死的人,枉死之人怨气冲天,可这里却没有一个鬼,镇压了,没有鬼了便罢了,却偏偏出现了这么一条鬼路,这也太反常了吧。
叔经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这乱葬岗里,真的有什么道道?莫不然连仙家都不敢进来!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胖子忽然扯了扯我的衣服,思路突兀的被打断,我挺来气的,没好气的吼他:“你拽我干嘛?”
胖子眼睛直直的盯着我身后,舌头都捋不直了,牙齿嘎嘣嘎嘣响,道:“有……有…有…”
我被胖子那怂样整的无语了,翻着白眼直接往身后看去,身后空空如也:“有啥?啥都没有啊,别疑神疑鬼的行不!”
“啊!!!”忽然!王巧巧发出一声惊叫!突兀的尖叫声,在这幽静的乱葬岗里百转千回。
“啊!你鬼叫啥?一惊一乍的想吓死我啊!”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也跟着惨叫了一声,捂着扑通扑通跳的胸口,不满的训斥她。
不过随后我就感到了不对,胖子一惊一乍的尚可理解,王巧巧她胆儿比我还肥,她尖叫个啥?
王巧巧瞪着惊恐的大眼睛,道:“树上,吊着…一…一个人”
听了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顺着王巧巧的目光,往树上看去,一看之下,吓得我脸都白了。
十多米外,路边那棵枯死的歪脖树上。一根伸出的枝桠上,依稀可见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身着一袭白衣,身体无风自动,幽幽的轻摆着。
胖子早已挤到了我的身边,双手把着我的胳膊,王巧巧也往我身边靠近了不少。
乱葬岗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幕,还真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不知怎么的,我有一种感觉,她虽然是吊在树上,可却是睁着眼睛看着我的,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我一个劲的打哆嗦。
“这~是-是啥啊?”胖子轻声问我。
我知道他是问我,这是人还是鬼,可此刻我也搞不清楚了,以前我带着龙精是看不到鬼的,可一到这乱葬岗,这龙精就仿佛不灵了,上次来这里,我看到了一团黑影,胖子就没看到……
“咦!”我怎么吓糊涂了,胖子是看不到鬼的啊,那这树上的……
“应该是人。”我说道。
“八成是什么人一时想不开,跑到这里吊死了,刚才天太黑,我们没注意到,这会才看见,没什么好怕的。”我这个理由倒也说的通,如此安慰着她俩,同时也安慰着我自己。
可胖子下一刻就把我这个理由给否决了,他说“不可能,我坐在你对面,正对着那棵树,我不止一次的看它,上面除了那些白布绫,啥都没有,这个吊…吊着的东西,是刚才-才出现的,问天,我--我害怕……”
“她动了!”这时,王巧巧忽然低声说道!
我和胖子同时抖了一下,往树上看去,就见树上吊着那人,竟然慢慢的下来了,不是绳子忽然断落那样掉了下来,而是像树上装了个滑轮,慢慢的,直直的,把她滑了下来。
下来后,她原地站了一小会,最后竟然走上了我们这条小路,慢慢的往我们这边靠来。
与此同时,周围莫名的就起了一阵阴风,阴风兀自掀起了女人的头发。
她的脸乍露出来,差点把我吓了个半死,这他娘的是个鬼啊,绝对错不了了!
胖子闷哼一声,一下子瘫软在了我的身上。
我死命的推他,一边推嘴里一边嘟嚷着:“跑!快-跑……”
可我们仨,也许是吓傻了,心里跟明镜似得,想着跑啊,玩命的跑,可那腿就跟面条似得,屁股仿佛在地上扎了根,怎么都起不来了。
此时,那个鬼距离我们差不多有五六米的距离,借着这条小路的光,我已经能清楚的看清她的模样,她的脸跟抹了白石灰的墙一样,煞白煞白的,眼睛瞪的老大,两只雪白的眼球凸在眼眶外边,好像随时都要爆出来的样子,嘴巴外面,拖着一跳乌紫的长舌头,而脖子上,则死死勒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绳,麻绳深深的勒进了肉里,把她的脖子勒的像一个葫芦的腰,那样诡异的比例下,她的头显得极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折断,掉下来……
这个环境,这幅场景,这也太吓人了,她往我们这里靠近干嘛,不会是想找替死鬼吧!
我还在推胖子,胖子终于有反应了,他放开我,手脚并用往前爬去,爬着爬着就站起来了,趔趄着往前跑,我和王巧巧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俩人连滚带爬,往与那吊死鬼相反的方向抱头鼠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远远的响起了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叫:“你们-等-等我,都她娘-别-跑了!跑不-动了,没-没追来……”
我回头看去,那吊死鬼果然没追上来,这让我安心不少,旋即停了下来。
我倒没觉得多么累,就是连惊带吓的,出了一身大汗,王巧巧也弯着腰粗喘。不过出乎我的预料,她看起来这么羸弱,跑起来居然比胖子还快。
“问天你大爷,你他娘的不-够意思,你跑那么快干啥,你就不能等等我……”胖子喘的跟条狗似得,一脸委屈的走到我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伸着脖子干咽唾沫。
“我还没说你拖后腿,你倒先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跑远了。”
我这是说的实话,多年锻炼下来,这点路真算不得什么,我忽然顿悟,叔让我跑步也不是没有用,起码遇到啥事逃跑的时候,能占个上风。
“我们这是在哪儿了?”王巧巧打量着四周,警惕的问道。
我也四下观察了一下,周围除了密集的坟,啥都没有,于是回答道:“不知道,反正今晚是别想出去了,只要别被鬼追上,回头天亮也就没事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啥时候天才能亮啊!”胖子哭丧着脸,气急败坏的说着。
“甭管啥时辰,先好好歇歇,待会还不定出现啥情况呢。”说完,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王巧巧说了,这乱葬岗中,除了‘春生’一个鬼外,她没见到过其它的鬼,现在已经出来一个其它的鬼了,那接下来保不齐还能出现点啥,所以我现在的神经极度紧张。
王巧巧和胖子也跟我一样,草木皆兵的坐在那里。
可这屁股还没坐热呢,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似唱歌,又似唱戏的声音!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乱葬岗里半夜三更传出歌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胖子小心翼翼,求证似得问道。
“你也听到了!”王巧巧紧张的问他。
胖子一拍大腿,打着颤音儿道:“这-这-这咋又来了!我还以为我听茬了,这咋还没完没了了!”说话间他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那两条腿跟弹棉花似得抖。
我们都站了起来,随时准备逃跑。
可站起来后,我们才绝望的发现,我们根本不能跑,那声音太诡异了,只听着由远而近逐渐的清晰起来,却根本听不出来自哪个方位,好像四面八方都回荡着那虚无缥缈的歌声,这要随便乱跑,跑错了路,半道上正好撞上可怎么办。
我们三个一合兑,便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三角的圈圈,这样不管哪个方位来了鬼,我们都能率先看到,然后第一时间逃跑,这也算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那歌声不紧不慢,像是有意在磨我们的性子,这也确实把我们磨的够呛,连一直弹棉花的胖子都带着哭腔,小声嘟嚷:“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痛快啊!”
我也大有胖子那意思,这个等待的过程确实难挨,倒是王巧巧比我们两个淡定一点儿,这可能跟她从小就能见鬼有关系。
渐渐的,渐渐的,那歌声近了。
这时我也听清楚一些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