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他还说,刚才那一番动作,就是为了找到坟头的生门,那五根黑木棒寻生棒,在坟头的那番动作就是布阵,以四方定生门。
道家的一些法阵,说实在话,我不咋懂,也没什么兴趣,就农村丧事来说,我挺赞同乔伊丝说的那句话,都是一些假道士,不过,这青玄子在的确有些本事。
寻完生门后,青玄子席地而坐,待在法坛旁边,说是先替我爷爷朗诵一些经文,让其能更好的迁坟。
我跟父亲啥话也没说,朝着爷爷的坟头拜了三拜,然后找来一块晒稻谷用的塑料垫子,用四根树桩撑起来,刚好盖住坟头,这棺材出土不能让阳光碰着,不然会伤着爷爷的魂魄。
随后,我们在坟头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大概等到中午的时候,老秀才领着一众八仙过来了,附耳在父亲旁边说了几句话,我也没听清,就知道,听完那话,父亲面色一喜,想必应该是好事。
人几乎到齐了,在坟头待了一会儿,等到12点45的时候,青玄子说,准备破土,按照子孙的顺序来说,第一锄头应该是父亲来,也不知老秀才耍什么神经,非要让我来动这第一锄头。
没得办法,我拿着锄头就准备挖下去,有了上次的那些经历,这次,我特别上心,先是烧了一些黄纸,然后跪在坟头,说:“爷爷啊,孙儿这次是替你迁新家,地址在后山,离太公的坟头没多远,您老记得保佑这迁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做好这一切,我抬手就挖了一锄头下去,很顺利,什么情况也没发生,平风浪静的。就在我挥锄下去的那一刻,旁边的八仙们拿着一些长条树枝,抽打着坟头的四周。
那青玄子站了起来,站在坟头祭石那,手里拿着辟邪铃摇了几下,嘴里念:“捞忙人、饭吃饱、酒喝足、老少东家都有福、打墓打出金沙土、金沙土修建紫禁城,紫禁城里出真龙,墓深按地不盖天。”
念完这段话,青玄子手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左手的食指跟中指并拢在一起,朝着我破土的地方点了一下,立马扭过头朝老王喊了一声:“杀鸡公,敬神明。”
老王哪敢半点犹豫,从旁边捞起一把菜刀、一只鸡公,一抹鸡脖,鲜血就流了出来,他拿着鸡公在坟头转了一圈,最后在祭石上涂了一点鸡血,拿着鸡公朝坟头作了三个揖。
“陈八仙,你可以放下锄头了!”青玄子朝我喊了一声,然后又朝高佬打了一个点火的手势,意思是放鞭炮。
这放鞭炮有讲究,特别是动土的这封鞭炮最为讲究,它必须一次性燃放完,中间不能出现断引,不然视为不吉,若是断引好几次,那就是有礼仪方面没做好,得罪死者了。
好在我比较聪明,怕这封鞭炮出现问题,我买的是最短的,大概是20公分长,只要一点燃就能10秒钟内就能燃放完,当然,这么短的鞭炮在外人看来,可能说我们家寒酸,这也没得办法,几天前坟头的事,就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实在不愿见到再出现幺蛾子。
有些事,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本以为这么短的鞭炮,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哪里晓得,燃烧到还剩下一公分长的时候,鞭炮断引了。
看到这一幕,我们在场的人都有些愣了,高佬走过去,就打算再次点燃鞭炮,青玄子罢了罢手,说:“既然死者不愿放完鞭炮,肯定是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先看看再说!”
说完,青玄子将目光抛向我,问:“陈八仙,你破土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想着其它事?”
我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愣了三四秒的时间,我才反应过来,刚才破土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想着几天前的翻修坟头的怪事,害怕再次发生怪事,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在破土,搞半天,原来是我这环节出了问题。
我点了点头,拿上半斤黄纸,走到坟头的祭石旁边,跪了下去,一边燃烧黄纸,嘴里一边说着,“爷爷,陈九少不更事,还望您不要见谅,切莫怪罪于我。等迁完坟头后,三年之内,孙儿一定替您还有祖上一些先人立上墓碑!”
我这番话一方面是给我爷爷道歉,另一方面是给许下立碑的承诺。
“陈八仙,你先站起来,我们再试一放鞭炮,若是再断引,这迁坟恐怕就得延后一些时日。”青玄子走到我面前,朝着我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点了点头,他的意思我懂,这迁坟不比下葬,怪事特别多,有些方面的事情需要特别注意,只要死者表达出不满的意思,作为后人只能依照祖上的意思来办,再另选黄道吉日,强行为之,肯定会出事。
“陈八仙,放鞭炮的时候,你们父子俩诚心点,脑子不要想其它事。”青玄子再次招呼一声,随后朝高佬说:“放鞭炮的人也一样,不要想其它事情。”
我们一一应承下来,我跟父亲站在坟头的左侧,双眼死死的盯着坟头,脑子里只想着迁坟的事,其它的事连念头都不敢起,有些事情真的很邪门,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这时,青玄子在八卦袋中取出一枚黑色的小石子放在祭石上,说这东西能镇住坟头附近的孤魂野鬼,然后又念了一些咒语,最后,朝着高佬喊了一声,“放鞭炮”
‘噼里啪啦’声,响起。
我们谁也不敢说话,双眼就盯着鞭炮,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第86章迁坟(十二)
那串鞭炮在我们的注视下,‘安安静静’地燃放完,我们所有人都舒出一口气,迁坟这事,要求步步到位,一步也不能出错。
“挖!”青玄子朝着八仙们喊了一嗓子,八仙们听后,举着锄头照着坟头就挖了下去,郭胖子那货,才挖几锄头,已经大汗淋漓,时不时朝我这瞥几眼,那无辜的眼神,好似在说,“九哥,我挖不动了。”
我直接无视他的眼神,这货不干点体力劳动,那身肉只会越长越多,也没理会他,就跟父亲跪在坟头,每隔七分钟,就朝八仙们磕头,意思是感谢他们替祖上移新家。为什么是每隔七分钟?因为七跟起同音,挖坟在我们那边叫起坟。
爷爷的坟头埋的很浅,而且泥土也比较松弛,大概花了40来分钟,就露出一个棺材盖模型,因为年代有些久远,棺材盖腐烂的不成样子,上面有些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看上去有点恶心。
看到这情况,青玄子拉长嗓门吼了一声,“显棺、停锄,孝子孝孙起身谢恩!”
我跟父亲站起身,跪得有些久,脚下有点发麻,我从兜里掏出九个红包,给八仙们一人发了一个,又给青玄子发了一个,他的红包比八仙们的红包要厚一些,这是习俗。
按照我的想法来讲,真正干苦力的是八仙,红包应该多些,可青玄子是技术活,一般人也做不来,有时候就是这样,技术工总比苦力工轻松,拿的钱还要多,可见学一门技术很重要。
我发完红包,父亲又给八仙们跟青玄子一人塞了一包十块钱的白沙,值得一提的是,起坟发的烟,比其它时候发的烟要好,我们家这次迁坟,买的都是五块钱的白沙,就这起坟的时候,老秀才让我们买一条好烟,说是让我爷爷看到,子孙对起坟的重视。
发完红包跟烟,我们对八仙跟青玄子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又在爷爷的坟头旁边烧了一些黄纸,就准备起棺。
青玄子在我们身上打量了一眼,罢了罢手,说:“破土仪式已经完成,棺材要过了午时才能起出来,先吃顿中饭,顺便将新棺材抬到这里,然后拣‘龙体’。”(龙体是行话,其实就是尸骨)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他。
“12点45动土,就能以正午的阳气,冲散坟头的煞气,现在煞气已散,独剩龙体。”青玄子解释说:“若是现在现在拣龙体,午时的阳气会灼伤龙体,对后人不好。”
听完这话,我才算明白怎么回事,有股涨知识的感觉,但,道士跟我们八仙有些不合,我也不好深问下去,便领着一众人回到家里。
有人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这话用在我们家有些不对,我们家穷,但,这次迁坟还是来了七八个亲戚,送了一些礼金来吃酒席,当然,这跟父亲平时为人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我们刚回到家,郎高已经让掌厨师傅,备好酒席,细数之下,五桌,其中一席放在堂屋内,另外四席放在堂屋前的一块坪地。
郎高见到我后,将我拉到一旁,有些为难的说:“陈八仙,这酒席不好安排啊!”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按道理来说,八名八仙坐在堂屋那一席无可厚非,但是,青玄子名声大,又是迁坟的阴阳先生,让他坐在坪地那一席有些不合适。”
这问题真的有些难办,早上那餐饭只是请八仙们跟一众人吃饭,算是朋友间的吃饭。中午这顿饭是正餐,需要按照礼仪来做,不然容易得罪人,就会闹出一些事。
倘若按照礼仪来做,势必会得罪青玄子道长,以后这梁子就是接下了,别看青玄子跟父亲关系不错,一旦酒席上安排出错,立马会翻脸,都是做一行的,大家都懂这个道理。
虽然只是一顿饭,可这里面关乎的东西太多,我就问他,“其它酒席怎么安排的?”
“你的亲戚跟帮忙的人坐在坪地,你村里的一些人也安排在坪地,酒席上面都有编名字,应该不会乱。”郎高说。
“我们家人有席位没?”我问。
“本来给你们家人安排了一席,你父亲说没亲戚来,我算了一下人数,就安排了五桌,现在却来了七八个亲戚,刚好占了那一席,你跟你父亲还有那乔姑娘,恐怕要站着吃饭!”郎高在堂屋打量了一眼,解释道。
本来想着让青玄子跟我们家人坐一桌,现在连我们自己都没席坐,这下,真的有些难办了,若让青玄子挤到主席那一桌,于理不合不说,以青玄子的性子也不会去。
“你有没有法子?”我将希望放在郎高身上,这种安排酒席的活,真心不是人干的,要面面俱到,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人,到时候不但主家怪罪,就连那些前来吃酒席的人也会怪罪,所以,这知客也不是那么好当。
“你是八仙的头子,能不能让个位置给青玄子道长?”郎高小心翼翼地说。
“不能,八名八仙必须坐在主xi,这一点没得商量,另外再想想办法!”我一口回绝了郎高的主意,我自己是八仙,我懂那个位置对八仙的重要性。
“那只有让老秀才、你还有你家人陪着青玄子,找个地方吃饭,桌子凳子可以去别人家借,这菜恐怕不多了,但是,有老秀才这近百岁的老人陪着,青玄子应该没啥意见。”郎高想了一会儿说。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这话在理,只是有些委屈老秀才了,不过,老秀才平时不拘泥这些东西,跟他商量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事后再给他点补偿就好了。
“行,那就这么办!”我朝郎高点了点头,他转身就走了,想必是安排酒席去了。
我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朝堂屋走了过去,遇上一些亲戚,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刚靠近堂屋,就看到八仙跟青玄子都站在门口,谁也没有进入堂屋,他们见我来了后,明显的愣了愣,脸色有些不自然。
第87章迁坟(十三)
“九伢子,你来了正好,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一趟,不要准备我的中饭了!”老王神色匆匆地走到面前。
我瞥了他一眼,这演技太差了,他的意思很明显,他退出一个酒席位置,让给青玄子。
“哪有不吃饭的道理,这样太不符合礼仪了!”我朝老王淡淡的说了一句,也没有点破他。
“我家堂客打电话给我,说三闺女今天从外面回来,我得去接她,等会再来!”高佬在一旁插话。
找理由的不止他们俩,其他的一些八仙纷纷找理由,其意思都是这主xi不坐了,让给青玄子,不想让我为难。
我罢了罢手,在青玄子身上打量了一眼,他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说话,好似在看我怎么解决。
“你们谁今天敢走,就是不给我陈九面子,都特么坐到主xi上去吃饭!”我朝八仙们吼了一句,本来想轻言细语的,但是,考虑到这群大老爷们,你跟他们说轻的肯定不行。
这话刚出口,我就看到青玄子脸色沉了下来,他很生气,我走了过去,拉了他一下,“青玄子道长,借一步说话。”
还真别说,这青玄子生起气来,那模样倒有几分冷峻,年轻时应该是个少有的美男子。
他一直沉着脸不跟我说话,我一边拉着他朝我家走去,一边死劲马屁,说他的道术恒古至今,唯有太上老君一人能敌,又说他的相貌,天生就是一副帝王相,奈何老天无情,才落到凡尘做了这道士。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郎高、父亲、老秀才站在门口,我偷偷朝房内瞥了一眼,里面摆了一桌酒席,上面的菜肴比起堂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粗略的数了一下,五个碗,每个碗里只有半碗菜。
“陈八仙,小道在这东兴镇也算是赫赫有名了,去哪家办丧事,不是坐在主xi大鱼大肉吃着,来你家迁坟,你就让我坐这里?吃这菜?”青玄子发怒了,指着我就是一顿数落。
“您老先别生气,看我把谁请来陪着您老吃饭了?”我朝老秀才打了手势。
“青玄子,不知老夫陪你吃这顿饭,你可愿意相伴?”老秀才正了正神色,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正式,与平时有些不同。
让我没想到的是,青玄子一听老秀才开口,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若说是尊老爱幼,顶多就是勉强同意,心下肯定有些气愤,可现在这态度,未免有些过头了吧。
只见,青玄子先朝老秀才拱了拱手,受宠若惊地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跟您共席吃饭,是小道的荣幸。”
一场场小小的酒席风波算是过去了,我在旁边松出一口气,不当主家不知道这酒席的内情,倘若青玄子真的发飙,挥袖而去,我也只能干瞪眼,毕竟,是我们的礼仪没做好,怪不得他。
吃饭期间,我比较好奇青玄子对老秀才的态度,起先这俩人死活不说,后来,老秀才喝的有点高,我旁敲侧击,总算套出了实情,青玄子年轻的时候,跟老秀才学了半年,老秀才是他的启蒙恩师。
酒过三巡后,老秀才陪着青玄子吃饭,我跟父亲拿了一些塑料袋、几条烟,给每桌发了八包烟、八个塑料袋,这塑料袋是给那些前来参加迁坟的人装菜用,酒席上的饭菜吃不完,那一桌的八个人就平分,然后用这塑料袋装回去。(注:正规的酒席都是八个人一桌,现在一般都是十个人,就个人而言,感觉有点不尊重习俗。)
吃完饭后,我给掌厨的刘寡妇包了二百块钱,算是她今天的工资,又给村子内前来帮忙的三个人,一人包了五十,略表心意。
待把宾客招呼的差不多时,郎高找到我,问:“你们家八个亲戚,每人的红包是三百块钱,你打算怎样回礼?这事得经过主家同意,我不好做主张。”
我想了一会儿,对郎高说:“给他们每人退一百算是回礼吧!毕竟我父亲在他们家吃酒席也花了不少钱!”
这种回礼是我们这边的习俗,无论是白喜事还是红喜事,亲戚前来吃酒席包的红包,主家都要退一些回去,退多退少由主家说了算。
当然,一些有钱人,在这方面都是比较大气,一般不收礼金,请亲戚们来吃一顿,完事再给亲戚们发红包,有钱跟没钱完全是这种概念,这东西没法比,我家穷,这礼还是得收。
吃饱喝足后,青玄子去弄棺材的事,八仙们坐在堂屋吹牛打屁,这个说东家媳妇长的好,那个说西家媳妇【奶】子大,一群男人坐在一起聊天都是些黄段子。
我走进堂屋的时候,老王正在问郭胖子单身十八的辛酸,郭胖子的回答,让一众八仙笑的合不拢嘴,他说,心倒是不酸,就是手酸。
我特么也是醉了,少打几次飞机手就不酸了,耸了耸肩头,走了进去,拍了拍手掌,引起他们的注意,说:“酒足饭饱后,该干正事了,先把空棺抬到我爷爷坟头去,迁完坟头后,大家留下来吃个晚饭,我家就三口人,剩了一些菜吃不完就倒了,大家帮忙吃点”
这话听上去不咋好听,但,却是我们农村常说的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比较实在,因为这是实情。
“九伢子,棺材里面的东西都弄好了没?”老王走了过来问我。
“青玄子已经弄好了,就等着你们抬空棺了。”说完,我就朝门口走去,作为主家,迁坟的琐事的太多,没有时间跟他们聊天。
一众八仙跟在我身后就走了出来,棺材放在我家房子的左侧,买回来的时候,怕露天不好,用塑料垫子盖在上面,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青玄子正在往棺材里面放东西,跟正常丧事一样,都是那么些东西。
“来了啊,准备抬到坟头拣龙体吧!”青玄子抬头朝我们打了一声招呼。
因为是迁坟,棺材盖不能正着盖在上面,要将棺材盖反过来放在棺材上面,然后用龙绳扎结实,空棺起驾,需要用三道锣声起引,这敲锣是知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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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迁坟(十四)
郎高跟着青玄子走在前头,郎高手中持一面铜锣,敲了三声,八仙们将空棺缓缓抬起,直奔爷爷坟头,这一路上非常安静,就连虫鸣鸟叫声都非常少,静的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