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我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了进去,母女俩正在艰难的对话,看到我进来后,还是先前那副态度,爱理不理,倒是床上那女生,朝我眨了眨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阿姨,让我来看看吧!我们凤凰古城有种蛊对人体四肢有活血通脉的效果。”乔伊丝走到那女生旁边,朝中年妇女说道。
一听到凤凰古城这四个字,那中年妇女浑身一怔,在乔伊丝身上瞥了一眼,神色又萎缩下去了,估计心里在想,昨天你奶奶都说没得医,你这么小,更加没得办法了。
“阿姨,让我试试吧!也许真的有效呢?”乔伊丝站在一旁,坚持不懈的劝道。
那中年妇女摇了摇头,说:“这半个月以来,我们镇子稍微有点名气的道士、和尚都来看过了,都说没得治,你们俩个小娃娃就别来打扰我们了,我怕我闺女一次一次的失望,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她说的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能理解她,走到乔伊丝旁边,轻轻地拍了她肩膀一下,赌气地说:“不要为难阿姨了,她的话也有道理,咱们太年轻,道行跟见识方面都差别人好多。”
“可是,姐姐好可怜,跟我小时候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想帮她,九爷,求你想想办法好不好!”说着,她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听着这话,我才明白过来,难怪她这么热衷救治那女生,原来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我也没啥办法可以救治那女生,就对她说:“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既然违抗不了命运,不如试着去接受,或许会发现不一样的人生。”
这番话,既是对乔伊丝说的,也是对床上那女生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人的命运的确如此,各有各的不同,活好自己即可。
对于病床上的那女生,我先前动过恻隐之心,想去救她,但,她母亲拒绝了,我就没了救她的心思,我不是圣人,也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操,我只是一个活在社会最下层的抬棺匠,郭胖子被人揍后,周围那些冷漠的人心,让我知道了这社会的残酷。
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坐着等待别人的施舍,而是靠自己去努力,我已经问过一次,对我来说,问心无愧,她拒绝,那是她的自由。人无论多可怜,都不能期盼别人施舍,人,要么靠自己,要么学会接受,不要怨天尤人。
“走吧!她们不需要我们!”我声音有些冷漠,拉着乔伊丝就往门外走去,一而再的拒绝,让我心里有些生气,更主要的是,我看那女生没有求生的意念。
“九…九…九…爷,替…我看看!”我刚走到门口,病床上那女生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那中年妇女,问:“您怎么说?”
她点了点头。
多年后,偶遇到一个人,她问我,假如当年那女生没有开口挽留,你会不会留下来,我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会,她问我原因,我说,一个人没有求生的意念,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见那中年妇女点头,我们走了进去,我就问她要了那女生的生辰八字,又问了她小时候的一些事。
她告诉我,王洁是86年6月6日的,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都是体弱多病,每天药不离口,无论春夏秋冬浑身都是冰冷的。
她还告诉我,王洁刚出生的时候,手掌是有生命线的,在六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生命线就慢慢地淡了下去,一直到这次,生命线才彻底消失。
听完她的讲述,我拿起王洁的右手看了看,她手心的掌纹很乱,纵横交叉,唯独生命线的位置,是一片空白,周围那些掌纹,一到生命线的位置就断了。
我见过不少人的掌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掌纹,这种掌纹根本就不像世间拥有。
随后,我又伸手在她胸口探了探,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跳动,就连呼吸的时候,胸口都没有一点点动静,好生奇怪。
“王洁,我想看看你的四肢,可以吗?”我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床上的那女生。
“好!”她非常虚弱的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煞白的脸庞露出一丝绯红。
掀开被子,王洁身上穿的一套蓝白条的病服,我让乔伊丝帮忙把她的衣袖、裤腿卷起来,我们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样的四肢,苍老的皮肤上面爬满了青筋,一条一条的,特别恶心。
根本不像年轻女生拥有的四肢,而是年仅八旬老人的四肢,青筋四周的皮肤黯淡无光,没一点亮泽。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中年妇女在一旁惊呼一声,紧接着,就哭了出来。
“别哭,哭就能救活你女儿了?”我朝中年妇女吼了一句,拿起王洁的王洁的手臂,轻轻的碰了一下,皮肤特别冷、特别糙。
“怎么样,有得救吗?”乔伊丝在一旁轻声问道。
“只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她的情况好转,能不能好,还要看天意。”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刚才碰到王洁的手臂,让我想起葬经上记载的一个典故,那个典故说的是,一个男人三十来岁,四肢动不了,肤如老人,心跳微弱,脉搏微弱,用了那个办法后,虽然没有彻底治好他的四肢,但,能依着拐杖行走。
而王洁这种情况,远远超出葬经上记载的那男人,她是心跳、生命、脉搏都没有,我没有一点信心,只能抱着试试的态度,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什么办法?”乔伊丝跟那中年妇人急促的问道。
我在她们身上打量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活葬”。
第55章活葬(二)
“活葬?”乔伊丝她们一听这话,面色都变了,好像不敢相信我的话,不确定地问。
我点了点头,说:“只有活葬,她才能有一线机会!”
活葬一词,最早出现在西汉时期,以前叫活祭、活奠,一些大富大贵之人,都会用随身的丫鬟的活祭,说通俗点就是陪葬,这词的出现,主要来自一个传说。
这传说说的韩信,韩信出身寒门,没发迹前是一个砍柴为生的樵夫。他整天打柴,与瞎子老母相依为命。韩信对门邻居是一个年老落魄、无子无女、无依无靠的“地仙”(风水先生)。韩信力气大,心地也不错,他每天用砍柴换来的米去周济老地仙,老地仙感激不已。
一天,老地仙对韩信说:“后生仔,多谢你多年的照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后山上有一处龙脉是风水宝地。如果我死在你老母前面,你就把我葬在那龙口里,你今生一定大发,尽享荣华富贵;如果你老母死在我前面,你就将老母葬在那龙口里,你今生定会出将入相,位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定要记住啊!”
韩信自小胸怀高远,自然希望自己出将入相呀。一日,老地仙生病,病势很重,眼看活不长久了。韩信急坏了,他思虑再三,最后咬咬牙,在一个风雨欲来的黄昏,谎骗背母亲去医眼睛,背到那个石洞构成的龙脉口中,把老母活生生地放在洞内。韩信走出“龙口”,对着石洞连叩三个响头,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龙口”巨石轰然塌下。
就这样,韩信的老母就被她的儿子活葬在“龙口”中!地仙忽闻后山巨响,知道韩信已在“龙口”活葬其母,就赶紧拖着重病之体来到龙脉地。
此时风雨大作,天昏地暗,地仙见到楞立于风雨之中的韩信,一声长叹:“天地昭昭,活葬亲母;得天理即不能得地理,得地理即天理难容!”
韩信把母葬在龙口之后,得龙气之贯注,从军打仗,威镇疆场,战功赫赫,助刘邦打出汉室江山,最后出将入相,被刘邦封赐“齐王”。
当时天下甫定,刘邦还相当器重韩信。韩信自然记得老地仙的话,就对高祖刘邦说:“皇上啊,我尽管为大汉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只怕日后会死无葬身之地啊。”韩信就将自己少时活葬亲母的事说给高祖。刘邦为了保全韩信不应天理之劫,就向全国发出一道圣旨,在全国任何刀枪器械上,哪怕是柴刀、菜刀、箭支上都刻上这么一句:“此刀不斩韩信。见天不杀韩信,见地不杀韩信。”
这么一来,韩信想必不会有任何劫难了吧。可是,后来高祖病危,皇后吕氏掌权,有人陷害韩信有谋反之心。于是,吕后设计将韩信骗至三层绣花楼上(下不见地),绣花楼上窗户严封(上不见天),然后将韩信以酒灌醉,用绳索将其勒死。无论韩信如何用心防范,最终也难逃活埋亲母的天理严惩。
因为这事,活葬一词出现在史记中,当然,我说的活葬跟这韩信是有些不同,他那是为了风水宝地,我这‘活葬’是一种仪式,有瞒天过海的意思在里面。
我刚把活葬的来源告诉她们,乔伊丝有些生气,就跟我说,“把人活埋了,还瞒天过海个屁。”
我不想跟她解释,以她蛊师的身份,接触的东西都是跟蛊有关,像活葬这么高深的仪式,她自然不会知道,倒是一旁的中年妇女,性子有些急,就说:“这位姑娘说的对,都活埋了哪有恢复的机会?”
我有些醉了,中国丧事文化千奇百怪,有些地方也有活葬这么一种说法,只是那种活葬跟韩信有些类似,是将病危的人活生生埋了,以图先人能保佑自己。
可我说的活葬只是一种仪式,并不是真的把人埋了,仅仅只是一种仪式。
至于为什么要用活葬,一是因为葬经上有类似的典故,二是因为,我发现那女生真的就是一个活死人,说白点就是她的寿元已经到了尽头,不知什么原因,她的身体却活了下来,我想大部分原因是她祖先的保佑,又或者有人给她续命了,只有将她活葬,以此瞒过地府,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天意。
我的这番判断,来源三魂七魄之说,在葬经上,三魂即指,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即指,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胎光就是太清阳和之气,爽灵就是阴气之变,幽精就是阴气之杂,这个杂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命魂,那女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多半就是缺了幽精。
要想恢复,只有用活葬的仪式将其下葬,能不能向地府讨回这幽精,我没有把握,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其它办法是真的没有了,毕竟,我只是一个抬棺匠,懂得也只是丧事。
当然,世间万物都是公平的,有利就有弊,活葬也伴随着一些风险,例如棺材内的氧气够不够?有没有脏东西会寻上来,一旦寻上来,救不了那女生不说,反倒会让她一命呜呼。
听完我的分析后,房间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那中年妇女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眉头紧锁,好像在考虑我值不值得她信任。
反倒是乔伊丝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奇的说,“看你年龄跟我差不多大,怎么懂得那么多?”
我苦笑一声,没有理会她,静静地等待着那中年妇女的回答,她说行,我就试试,她说不行,我立马转身就走,不想再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探出头瞧了瞧,领头的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头飘逸的长发,中分,浓眉大眼,脸上挂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一身白色的医生大褂,脚下一双皮鞋擦得油蜡发亮,他身后跟着一大群医生跟护士,看这阵势,年轻人的身份应该不是普通的医生。
第56章活葬(三)
“你好,我是杨言,省城人民医院神经科医生。”那医生进来后,跟我握了握手,说:“听说你闺女没有心跳却活了下来,我连夜赶了下来,就为见识一番!不知您意下如何?”
听着这话,我特么额头闪现几条黑线,我才十八岁有那么大的闺女吗?这人脑子没问题吧?就跟他说:“杨医生,那位是她母亲,我跟你一样只是来看看的”
他别过头,看了那中年妇女一样,啥也没问,就对身后那群医生、护士说,“你们先离开,我要好好看看这女生。”
说完,也不管别人反应,大步来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伸手就朝王洁胸口摸去,那动作、那神态,不让人起疑心都难。
“草,色狼,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非礼王洁姐姐。”说话这人是乔伊丝,她站在我旁边,离那杨言只有几尺的距离,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杨言毫无征兆的摔倒在地,让我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竟然没有发火,而是从地面爬了起来,再次朝那女生身上摸去。
“草,死色狼还敢来!”乔伊丝又是一脚踹了下去,比先前那一脚的力度明显要重上几分,那杨言再次摔倒在地。
周而复始的踢了几脚,那家伙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神色越来越激动,手舞足蹈的喊叫,“真的,这是真的,人体的神经竟然会如此神奇。”
这下,我们总算明白这家伙不是想非礼王洁,而是查看她的身体,这也不能怪我们,哪有医生一上来就掀被子,伸手就朝女生胸口摸去,不让人怀疑都难。
我朝乔伊丝罢了罢手,制止她脚下的动作,扭过头对着杨言说,“那个…杨医生啊,咱们有话慢慢说,先不要激动!”
他瞪了我一眼,说:“你懂个p,像这种尸体是千年难得一遇,我能不激动吗?”
这话一出,中年妇女就不高兴了,怒道:“哪来的野医生,滚出去我闺女的病房。”
“一万块,把你闺女的尸体借给我看一个小时。”他从口袋掏出一万块钱仍在那中年妇女身上。
他这一口一口的尸体叫着,让我都有些生气了,更加别提那中年妇女了,她搬起身旁的一条的凳子就朝那杨言砸了下去,怒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杨言好似发现自己的语病,也没怪那中年妇人,连忙道歉,说:“大婶,我这是太激动了,您是不知道,您闺女可以称得上是医学上的奇迹,我一下太激动了,没来及跟您说明,我或许有办法治好她。”
“你有办法?”我们几人齐声问道。
他点了点头,说:“心跳、脉搏我没有办法让它恢复跳动,但是,她四肢的那些青筋跟皮肤,我有40%的把握让它恢复到以前。”
“阿姨,别相信他,他就是想非礼王洁姐姐。”乔伊丝在一旁插话。
说句心里话,我内心还是比较认同乔伊丝的话,这家伙给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光凭那头长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子,正常人谁会留个长发?
但,有一个人她不会这么想,那就是中年妇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能让她四肢动起来吗?”
“如果他四肢的神经没出问题的话,按照医学来说,应该可以!”杨言面色略显沉重。
“好,我相信你!”那中年妇人爽快的答应下来。
“阿姨,那九爷说的活葬怎么办?”乔伊丝在一旁急道。
那中年妇人在我身上瞥了一眼,摇了摇头,淡淡地说:“我相信医生,活葬风险太大。”
我能理解她的想法,正常人谁会信一个活葬仪式就能治好一个没有心跳、脉动的人,若不是在葬经上看到过,恐怕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我没什么心思再留下来,就问乔伊丝,“你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她在我跟王洁身上打量了一会儿,眉头紧锁,说:“我留下来照顾王洁姐姐!”
我没有再说什么,就给她掏了几百块钱做生活费,又把电话号码给她留下,告诉她有事就联系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她看着手中的钱跟电话号码,‘哇’的一声就哭了,说:“九爷,你真好。”
我罢了罢手,说:“你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能为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留下来,让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这话,看似说给乔伊丝听的,实则是告诉那中年妇女,这小姑娘跟你家无亲无故,愿意留下来照顾你女儿,你要好好看着她,别伤着她的心了。
说句实在话,我不太愿意让乔伊丝留下来,为啥?因为无论是蛊、道,在那些医生眼中就是邪魔外道,只有医生才是名门正派。
我随意的安慰了几句话,抬步走出病房,直奔医院的前台办理退院手术,又给郭胖子的病房放了一万的押金,然后在病房陪他聊了一会儿,这货休息一晚上,整个人的神色看上去不错,偶尔还能不改本色的讲几句黄(色)笑话。
一直待到中午的时候,郎高跟郭胖子的父亲走了进来,他们面色较凝重,我问他们怎么了,郎高气愤的说,“早上把刘凯抓了进去,中午上头就打电话把我臭骂一顿,说啥,没死人,抓个屁。”
我平平静静地听完这话,也没什么心情说话,在房间内又待了一会儿,一个人默默地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郭胖子叫住我,“九哥,你的性子我知道,为那种搭人上人生不值得。”
我点了点头,走出医院大门,直奔墓碑店,蒋爷说过,有事可以找阿大他们帮忙,无论他们答应与否,我都要去试试能不能请动他们。
走到墓碑的时候,店内就一个人,正是几天前送墓碑的那大块头,想必他应该就是蒋爷信中提到的阿大,我没说多余的话,就问了一句话,“我有个仇人,警察拿他没办法,你替我打断他四肢,我以后就是蒋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