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第43章立血碑(中)
我对那小男孩招了招手,说:“小朋友,哥哥教你做个游戏怎样?”
“什么游戏?”他疑惑的问我。
“你拿着三柱清香,围着坟头转一圈,嘴里说‘我不是有意的。’无论脚下多重,你都要转完一圈。”说着,我点燃三柱清香塞在他手里,“完成这个游戏,哥哥带你去镇上买玩具好不好?”
“好,拉钩,你不准骗我!”他天真无邪的跟我说,我们俩象征性的拉了一下钩,小男孩拿着三柱清香,围着坟头转了起来。
刚开始那半圈,小男孩走的非常轻松,到了后半圈的时候,我明显的看到小男孩的脸色有些不对,他手上的三柱清香,隐隐约约有熄灭的趋向。
“妈妈,我脚好重!走不动了!”走到坟头的尾部时,小男孩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带着哭腔朝李哈子媳妇喊去。
一见这情况,在场所有人被吓得都跪了下去,李哈子媳妇哭喊声更大,朝着地面猛地磕头,嘴中哭喊着,“老倌啊,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有啥得罪你的地方,你一定要原谅他啊,他可是你留给我的独苗啊!”
郎高跪在地面,看向我,问:“陈八仙,这是咋回事?我表弟可是舅舅的亲生儿子,舅舅怎么能害他啊?”
我瞥了他一眼,说:“人死后,意识非常模糊,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依靠气场去判断,若是有人冲了气场,那人就会倒霉,无论那人是谁,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那现在咋办?”郎高问。
“只能看死者的意思,若是能唤醒死者的部分意识,那小孩就能围着坟头转完圈,唤不醒,恐怕这小孩以后大病不断、小病不离身。”我解释了一句,朝着李哈子媳妇喊了一声,“大婶,哭伤心点,你身旁那些亲属也可以哭大声点。”
话音刚落,整个坟场哭声高了好几十分贝,响彻云霄,我给小男孩一个鼓励的眼神,说:“小朋友,跪下去,给你爸爸磕头,说几句平常他经常跟你说的话。”
“呜呜呜,哥哥,我脚好重,提不起来!”小男孩哭泣说,但,还是按照我的吩咐说一些父子俩经常说的话。
与此同时,我掏出一叠黄纸,双手挤压转圈,将那叠黄纸分成一个圆形,从远处看有点像莲花,手一抖,黄纸朝墓井撒去,紧接着,我点燃一张黄纸朝墓井扔了进去。
有了这火引子,墓井内的黄纸燃烧起来,发出怪异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像鞭炮的声音,我面色一喜,朝那小男孩大喊一声,“快站起来,跑完那点路!”
这招在下葬、立墓碑经常用到,一些道家弟子称之为,‘莲花印’,我们八仙喜欢叫烧花,有些下葬常识的人都会用这招,其作用在于,可以烧掉墓井的部分煞气以及死者的怨气。
那小男孩听着我的话,想也没想,拔腿就跑,只是片刻时间就跑完最后的那点路,然后虚脱一般的倒在地面,嘴里大口大口的呼吸。
说来也奇怪,小男孩跑完那点距离,黄纸燃烧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噼里啪啦’声也随之消失,郎高问我,刚才这一幕是不是耽误吉时了,我说,鸡血滴入墓井已经是开始仪式,不算耽误时辰。
有了这个插曲,在场的人都是胆寒心惊的,谁也不敢说话,静静地看着我一个人站在坟头。
我找来一根竹藤条,上面黏一张黄纸,将墓井的小印记抹平,然后烧了三斤黄纸在墓井,然后又往里面洒了一些五谷杂粮,随后捉出一只公鸡,摸一刀,将鸡血从玲珑血碑的那颗珠子淋下。
待鸡血将玲珑血碑的背面染红后,我让八仙们将墓碑移到墓井,那四名八仙站在坟堆上扶住墓碑,郭胖子跟陈天男站在左右调整墓碑的角度,一人站在远处观看墓碑与坟头的平衡线。
这墓碑必须立在坟头正中间,不能偏一点,左右两方更不能偏出坟头的位置,所以观看位置的那人眼神必须要特别好,听老王说高佬以前做过木匠,眼神比普通人要强很多,这观看位置的人,我就让他去了。
铲土这辛苦活,当然是我了,不过,这第一铲土却只能让死者的长子来弄,可那小男孩死活不肯坟头,说有鬼,最后没办法,只能让郎高来代替。
郎高问我,这种事可不可以代劳,我说,按道理来讲,这事不能代劳,考虑到这墓碑的钱是他出的应该可以。郎高点了点头,从我手中接过铁锹,铲了一铲泥土进墓井。
随后,我从从附近拣了一些大块的石头陪在玲珑血碑旁边,又将挖墓井掏出来的泥土填了进去,泥土有些不够,勉勉强强让墓碑稳了下来。
“往左边一点!”高佬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嗓子,听着这话,郭胖子把墓碑往左边推了一点点,问:“正了没?”
高佬伸出一个大拇指放在眼前,闭上一只眼量了量,说:“推多了,位置没正,往右边推一点点就好了。”
经过几番的调正,高佬总算说了一句,“就这样,位置刚刚好!”
我们几人轮流站到高佬的位置看了看,位置的确非常正,就用铁锹将那些泥土扑实,一看,墓井的高度比玲珑血碑的水平线矮了一寸的样子,需要再挖些泥土来填高。
我问李哈子媳妇,哪里有疏松的石沙子可以挖,她伸手指了指百米开外的一处小山丘说,那里的土比较松,一般立墓碑都在那里挖石沙子。
好在上午堆坟墓的工具都在坟场,我们拿上一些工具就去那座小山丘挖石沙子,郭胖子嫌麻烦,要就近取材,被我踹了一脚后,老实多了,乖乖地跟着我们去了。
郭胖子一边走,一边嘀咕着,“为什么不能就近取材,非要跑这么远,挖好泥土还要挑过去,这不是脱掉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我瞪了他一眼,说:“阴间跟阳间差不多,每座坟墓就是一个家,假如有人挖你家门口的土地,你心理舒服不?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去挖,等晚上他们就来找你了。”
一听这话,郭胖子吓得缩了缩脖子,说:“我想多活几年,还是去那小山丘挖吧!”
第44章立血碑(下)
我们一行人在那座小山丘挖了不少石沙子,挑过去倒在墓井,用铁锹将石沙子拍严实,用力晃了晃玲珑血碑,纹丝不动,很牢固。
随后,我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石块放在墓碑前面做祭石,杀一只鸡公,将鸡血淋在祭石跟玲珑血碑周围。
做完这一切,我点燃三柱清香、一对蜡烛、黄纸以及下葬时留下的哭丧棒,烧在墓碑前,清了清嗓子,口中朗朗有声地念了一段‘落碑咒’。
‘落碑咒’全文七百来字,按照平常的朗诵速度大概十来分钟就能念完,而立血碑对‘落碑咒’朗诵的速度有严格的要求,必须一字一字的念,而且字与字之间又需要隔断一些时间。
念完‘落碑咒’的时候,我已经是口舌干燥,猛地灌了几口水后,点燃三柱清香朝墓碑拜了三次,拉长嗓门喊道:“李哈子众家属下跪,奉香!”
他们一听我的话,拿着三柱清香就跪了下去,也不敢抬头,等着我叫名,这是立血碑很重要的环节,外行人戏称这个环节为,‘讨血钱’。
‘讨血钱’是实至名归的讨血钱,死者的亲属每奉一次清香,就要送上一个红包,而我则需要用针刺破食指,挤一滴血液涂在碑头,挤不出血的时候,又需要用针再刺一次,有些死者亲属多,食指往往要扎破好几次。
好在李哈子的亲属并不是很多,只是用了半个小时不到,便完成这个仪式,接下来,就差最后一道仪式‘锁碑’。
这‘锁碑’类似于丧事上的开路,无论是形式,经文都是大同小异,由八仙拿着一对蜡烛在前头领路,死者的亲属拿着三柱清香跟在后面,围着坟头转足九九八十一圈。(注:领路的八仙以及死者的亲属需要脱掉鞋子、袜子,光着脚丫接地气,能让死者更好的庇佑后人。)
我按照仪式点燃一对蜡烛,脱掉鞋子、袜子,光着脚丫踩在地面,因为大热天的原因,地面特别烫,一脚下去,立马缩了回去,最后没办法,只能找来一些水洒在地面。
整个仪式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一帆风顺的,若是非要说点意外的话,那就是大家的脚板都起了水泡,踩在地面贼啦痛,这也没办法,天气就是这样。
转完八十一圈后,天边已经泛黑,一旁的八仙们找来一些火把,将坟场照明,我们把剩余的蜡烛跟清香插在坟头,也不知道咋回事,刚把手中的蜡烛插在坟头,坟头就传来一种非常凉爽的感觉,紧接着,周围的气温也随之变得凉爽起来,就连刚堆好的坟头竟然长出一些草芽,当真算的上一桩奇观。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伸手指着那些刚冒头的草芽,激动的说:“草,草,草,长草了。”
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按道理来讲,刚堆好的坟头,想要长草最起码得半年,可现在,才下葬就冒出草芽了,太奇怪了吧,便伸手拨了一根,定晴瞧去,米粒大小,刚冒出的芽头泛着一丝金色。
“这是什么东西?”郭胖子凑了过去,站在一旁兴奋地问我。
“好像是金叶草!”我愣了愣不确定的说,金叶草这种东西很少长在坟头,一些富贵人家都是先在室内培植出来,然后移到祖先的坟墓,图个吉利。
话音还没落地,李哈子的媳妇拉着小男孩一把跪在我面前,说:“恩人啊!先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切莫跟我这农村妇女计较啊!”
说着,就往地面猛地磕头,任我们怎么拉扯就是不起身,将头皮磕破后,我们好几个八仙才将那娘俩拉起来。
郭胖子问我,那娘俩怎么那么激动,我还没开口,高佬在郭胖子肩膀拍了一下,笑了笑说:“这金叶草长在坟头上,可是大吉,象征着大富大贵,而李哈子的坟头才刚立,这金叶草就迫不及待的冒了出来,她娘俩能不激动吗?”
“为什么会这样?”陈天男在旁边插了一句。
“这块坟场的风水并不是特别好,多年以来也埋了不少人,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高佬朝玲珑血碑瞥了一眼,说:“可能是那块墓碑起了作用。”
“靠,赶紧挖出来,立我家祖先坟头去,以后老子就发达了,带你们装bi带你们飞,绝对不把你们丢进垃圾堆。”郭胖子听着这话,尖叫一声,手舞足蹈的喊了起来。
顿时,李哈子一众亲属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盯着郭胖子,吓得他一个激灵,连退几步,支吾道:“我…我,开玩笑的。”
我一脚踹在郭胖子屁股上,骂道:“你吖能管住那张破嘴不。”
骂完,我朝李哈子的媳妇歉意的笑了笑,说:“别听我朋友瞎说,一块上好的墓碑一旦入蹲,其气场就将坟墓包了起来,就算挖走,也只是挖走一块石头,对坟墓没什么影响。”
说完这番话,他们的脸色才缓了下来,不过,看向郭胖子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敌意,这也不能怪他们,大富大贵的机会就在眼前,谁会允许别人搞破坏?
反倒是郎高,一直波澜不惊的站在那,微微皱着眉头,啥话也没说,好像眼前这一切跟他没关系一般。
一看这情况,我就知道他在烦恼什么,走他身边,轻声叫了一声郎所长。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本来担心舅舅死后,她娘俩以后怎么办,现在舅舅坟头长了金叶草,想必她娘俩的生活应该有所好转,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笑了笑,说:“这是你舅舅在天之灵,跟我没啥关系,我顶多就是把墓碑抬到坟场入蹲罢了。”
“呵呵!”他笑了一声,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墓碑始终是你找来的,我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呐!”
他这话的意思我明白,他指的是堂屋打人那事,我正准备开口说话,郎高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脸色剧变,惊呼道:“怎么是他?这不符合逻辑啊?”
第45章水落石出
“怎么了?”我一脸疑惑的问郎高,对于电话里面说的事,我很好奇。
他没有回答我,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到最后,挂断电话直接把手机摔在地面,怒吼道:“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儿子。”
他这一声怒吼让整个场面变得十分安静,大家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他,等待他开口说话。
等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我问郎高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深呼几口气,说:“放清道夫啃噬舅舅的凶手找到了。”
“谁?”我问。
他再次呼出几口气,眼光在李哈子的坟头瞥了一眼,说:“李家三兄弟的李建国。”
这话一出,坟场内辱骂声四起,李哈子媳妇更甚,抱着她儿子跪在坟头,哭着骂:“李建国这个挨千刀的,我家老倌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怎么狠心让清道夫将我老倌的尸身吃了啊。”
我心中有些狐疑,听李建国的二哥李建民说,他们家跟李哈子并无多大的仇恨,不至于人死后还放清道夫啃噬尸体,这道理说不通啊。
于是,我就问郎高,调查结果怎么说?他沉着脸给我解释了一番。
原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李家三兄弟、老大李建当、老二李建民、老三李建国,并非亲生兄弟,其中李建国是早年在外地捡回来的。
平日里,李霍达(李家三兄弟的父亲)对这三兄弟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分亲生跟义养,在外人眼里看来,李霍达对李建国的疼爱更胜于亲生儿子。
可这一切在李建国看来,却不是这样,他认为自己是义养的,没有血缘关系,李霍达肯定是偏爱亲生儿子,人一旦有了这个想法,看待事情就会变得不同,这想法一直压抑到李霍达出世前的一个月。
那日晚上,李建国正在吃晚饭,李霍达领着老大老二走了进来,说是分配房屋。
李建国心头一喜,房屋的问题困扰他多年了,他爹年轻时也算个人物,存了不少钱财,在村子里给他们三兄弟盖了三套房子,因为经济能力有限,这三套房子盖的大小有些不一样,第一套房子有五个房间,第二套房子三个房间,第三套房子只有两个房间。
三兄弟都想住进最大的那套房子,就这事吵了好多年,也没吵个所以然出来,最后,只好按照结婚顺序来分配房子,李建国年龄最小,结婚最晚,分到的房子自然是第三套房子。
刚开始那几年,李建国并没有感觉到不妥,后来随着他家人口的增多,他心中开始忿忿不平,就人口来说,他家有六口人,是三兄弟当中人口最多的一家,按道理来说应该住第一套房子,可按结婚顺序来分配,他得到的房屋却是最小的,六口人住进去显得有些拥挤,平常他媳妇就这事没有少埋汰他。
现在一听要重新分配房屋,李建国是满心欢喜,连忙将他们请了进去,又是倒茶、又是端水果,一口一个爹、大哥、二哥的叫着,别提多亲切了。
几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以抽长短来分配房子,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哪知这次居然抽到最短的,还是住在最小的这套房子。
这下,李建国不肯了,他认为这是李霍达耍的心计,目的是堵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在房屋分配上对他没有怨言,承担他死后的丧事费用,毕竟老人已经八十几岁,活不了多长时间。
三兄弟在房屋内吵闹了一番,最后,李霍达说了一句话,他说:“无论你们谁住大房子,谁住小房子,我死后的丧事费用,你们三兄弟必须平摊下来。”
正是这一句话,让李建国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心中对李霍达的不满渐渐滋生成仇恨,但,忌于老大老二,表面上也没敢对李霍达怎样,一直到李霍达死后,他心中的仇恨爆发了。
李建国先是请媳妇的娘家人来主办丧事,以此扰乱李霍达的丧事,让死者死后得不到安宁,哪知,被李建民两兄弟给拒绝了。
恶向胆边生,一计不成,李建国再施二计,便把主意打到死者的尸身上,他托朋友在外地搞来清道夫的卵子,停尸在堂屋那几天,他趁我们睡觉的时间,偷偷摸摸地用竹杖把清道夫的卵子放到房梁下。
有人肯定就纳闷了,为什么李建国不直接把清道夫卵子放进棺材,反而多此一举放在房梁上,他的解释还算有些人性,他说:“他毕竟将我抚养成人,我下不了那个手,但是,我恨他,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去报仇。”
至于李哈子的尸身被清道夫啃噬,完全就是一个意外,李建国的解释是,他不愿去堂屋,怕想起他父亲,怕他父亲找他报仇,就把清道夫卵子放在房梁没有取下来。
说到最后,李建国吼了起来,他说:“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您的尊敬不比大哥二哥少,你为什么不把大房子给我。”说完,他颜面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