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梅梅是真的长大了。这些日子,她每天和男人匆忙地见面、匆忙地分手,心里充满了甜蜜和忧愁。男人叫王志国,二十六岁,是对面轰隆隆开着拖拉机开荒种地的军人们当中的一个。
王志国大梅梅九岁,高高大大的站在梅梅面前就像一堵墙。梅梅喜欢这种感觉,跟被人压抑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的父母相比,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靠山和未来。每每想起和面对这个男人,她都芳心尽许,羞涩无限,原本的几分顽皮和狂野全部被一腔柔情涤荡得无影无踪,她经常撒娇地趴在男人的肩头,一遍遍地喊他:“阿国,阿国……”
“阿国……”回忆中的申志强突然泪水盈眶,他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禁喃喃自语,“梅梅,再叫我一声阿国好吗?”
第七十八章 前生与今世
“志强,阿国是谁?”申志强还没有从回忆中走出来,倩姨不知何时走进来站在了他身后。
申志强吓了一跳,他赶紧装作迷迷糊糊地擦了下眼睛,故作轻松地说:“哦,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好像做了个梦……”
“你刚才说阿国,谁是阿国?”倩姨继续问。大概是这些日子连续熬夜的缘故,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我说梦话了吗?我有说阿国吗?”申志强伸了个懒腰,一副无辜和无谓的样子。
“是的,你说了阿国。阿国是谁?”倩姨肯定地回答后,并不放弃刚才的问题。
申志强不禁奇怪地看了倩姨一眼,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倩姨好奇怪,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盯住这个问题问个没完。
“哦,阿国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只好硬着头皮说。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哦,他,已死了很久了。”
倩姨沉默了一下,又突然发问:“既然是你的朋友,应该跟你年龄相仿,怎么会那么早就死了?”
“他……自杀。”申志强无奈地编造着。
“为什么?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吗?”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倩姨,似乎特别关心别人的问题。申志强有些不耐烦,可迎着倩姨的目光,又实在不忍心发作,因为那双太像梅梅的眼睛,宛若一片海,只是轻轻的一眨,便把他又淹没在了回忆的波涛中,令他的回答不再生硬牵强,甚至更多了几分动情和感慨。
“是的,他伤害了一个女子,一个深深地爱着他的女子。他无法承受良心的煎熬,所以……”申志强既像是在回答倩姨,又像是在反省自己,他的思绪仿佛还徘徊在回忆里,声音竞似有些哽咽。
“瞧你,还真动了感情!弄得好像在说自己似的。”倩姨嗔怪道,接着问,“他怎么死的,是被狼吃掉的吗?”
“你?”申志强心里一惊,望着倩姨磕磕巴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怎么了?”倩姨惊讶地看着申志强,委屈地说,“我只是说说玩而已。不是你跟我讲过,过去的这里到处是狼,并且经常有人被狼吃掉吗?”
申志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第一次气急败坏地冲倩姨吼道:“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不喜欢!”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倩姨不但不恼,反而撅着嘴儿撒娇道。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就是被狼吃掉的。”倩姨孩子般冲口而出,神情平淡得像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倩姨的话就像晴天里炸响的一声霹雳,惊得申志强的头发根根直立了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他用手指着倩姨,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惊疑和恐惧。
申志强的强烈反应,令倩姨忍不住咯咯大笑了起来。半天,她捧着笑疼了的肚子对申志强解释说:“我是说上辈子。我的上辈子是被狼吃掉的,是我小时候一个算命的说的……”
“你……”申志强又气又急,却一点办法没有。
倩姨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继续笑个不停。
“我记得你说过你妈妈也是被狼吃掉的,怎么你们都这样……”申志强惊魂未定,他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
“唉,这大概就是命吧,算命的说,我的前生是因为遇上了负心人不想再活,便自己冲进了狼群……而我今生的妈妈,却是在寻找她心上人的路上被狼吃掉的。前生的我和我今生的妈妈就是这样都是被狼吃掉的。”倩姨的语气低沉下来,神情也万分沮丧。
申志强感到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部,眼前一片血腥的场面,仿佛是梅梅在冰天雪地中被群狼撕咬着。他望着倩姨与梅梅酷似一人的面孔,想着倩姨所说的前生的经历,心中陡然涌起一个念头:
难道,倩姨会是梅梅投胎转世的化身?
他呆呆地想着,呆呆地望着倩姨,眼中竞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有一滴竟似要滴下来。
“志强,你怎么了?”倩姨惊讶地问,上前欲帮他拭去那滴眼泪,却被申志强一把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倩,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好好待你。”申志强哽咽着,两滴热乎乎的东西滑落在倩姨的脖颈上。
此时的申志强,完全是把倩姨当做了梅梅的转世。他好想把有关他和梅梅过去的事情说给倩姨听,好让她知道她和他前生今世命定的因缘,好让她知道他当年的不得已,好祈求她的原谅,好卸去他心灵的重负。可他不敢,他怕吓到倩姨,也怕倩姨会因此仇恨他、鄙视他、远离他。所以,他只能用尽全力拥抱着倩姨,像拥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一段青春,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说:“梅梅,我愧对你的前世,但今生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一定会!”
可此时,同样趴在申志强肩背上的那张脸,却在申志强如诉如泣的表白中,悄然挂满了无声无息的冷笑。那笑,充满了复仇的快意和未知的阴狠,在这温馨的气息中,宛若红色的花瓣包就的一朵黑色的花蕊。
许久,倩姨从申志强的肩上抬起头来,静静地深情地凝视着申志强。突然,她的脸色一变,手伸向了申志强的脖子,抚着那道醒目的掐痕惊讶地问:“志强,你这儿是怎么了?怎么弄的?”
“没什么。”申志强掩饰地说,“昨晚睡觉时不知怎么搞的,可能是碰到了,不要紧的。”
“碰到的?”倩姨边摸着那道掐痕,边喃喃道,“奇怪,这怎么像……?志强,你昨晚没做什么梦吗?”
申志强知道倩姨那句半截话完整地说应该是:“这怎么像鬼掐的?”其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他没有回答倩姨的话,而是耳边又响起了梦中那个阴沉冷浸的声音:“放心,我不会让你来找我的,我要让你活着还债,还你应该还的所有的债……”
“我想答应冷月的离婚条件。”他突然对倩姨说。
第七十九章 儿女双归来
申志强的话并没有引起倩姨的惊讶。“想开了?”她问。
申志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望向窗外时,那句阴沉冷浸的话又冷冷的雪般飘进他的耳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来找我的,我要让你活着还债,还你应该还的所有的债……”
申志强知道,就是这句话一下点醒了他,让他认识到了自己不仅过去对梅梅欠下了无法弥补的债务,眼前对冷月也已是债台高筑。为了下半生良心不再负重,他决计尽最大努力满足冷月的要求,以减轻他这一生造下的罪孽。
尽管他始终在怀疑那个晚上的真实性,但不管那个晚上的那片凉意、那个声音是人是鬼,终是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就要勇于担当。
年根底下的时候,申志强按照冷月的意思进行了协议离婚,并搬出家门,和倩姨在外租了间房子。
生活就这样发生了无声无息但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申志强的脾气性格也随着他登高跌重的人生而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糟糕、古怪。这样的日子里,他不想出门,也不敢出门,唯恐外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或一句别有用心的寒喧,都会令他的神经系统严重失衡,心绪越发低沉,性情愈加地歇斯底里。尤其是,当他的一双儿女也视他为路人的时候。
冷月手术的前三天,申志强的一双儿女从省城赶了回来。这是一对孪生兄妹,哥哥英俊、妹妹漂亮,集中了冷月和申志强的所有优点。兄妹俩去年才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就赶紧请假奔了火车站。赶到农场时,已是清晨四点多钟。兄妹俩家都没进,直接奔去了医院。
医院里,冷月得知儿子姑娘要回来,激动得一宿没睡,垫个枕头靠在墙壁上胡思乱想。自从查出病症以来,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冷月先是沉默、后是爆发,和申志强一路互怨着、互搏着、互伤着走来,拼尽了气力、拼重了病症、拼尽了情分,到现在,只剩下了黯然神伤。
这是重症病房,是她自己向医院申请的。因为,她需要安静,需要一个人在窗外透进的黎明的晨光中或黄昏的余晖里静静地回忆、深深地思索和沉沉地哀伤……就像此时,她靠在墙壁上,头微微地向右倾斜着。她秀目微阖,眼睫轻颤,时而嘴角上扬,牵出一丝笑意,时而鼻翼微张,显出几分紧张,又时而轻叹一声,落下两串泪滴,在她憔悴的面颊上就像雨水顺着窗玻璃在流淌……
兄妹俩急匆匆推开病房门时,冷月正在忽冷忽热的思绪中重新萌生着模模糊糊的困意。她的肩膀在不知不觉中沿着墙壁向右歪斜而去,大脑倏地一紧,又忽地一松,一个打盹后,她清晰地听到了一个久违了的亲亲的声音:
“妈妈——”
她知道她一直盼望着的来到了。她努力睁开眼睛。果然,她的一双儿女正从门口快步走到了她床前。
“强强!月月!”宛若阳光驱散了最后一丝迷雾,冷月似有似无的睡意消失殆尽。她直起身,伸出双手,呼唤着儿子和女儿的乳名。
母子三人拥抱在一起。哭泣声在小小的病房内压抑地放纵着。
“妈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呢,爸爸呢?”半晌,女儿月月擦干眼泪,问。
“哦,”冷月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说,“你爸这阵子也挺累的,我让他回去了。再说,他白天还要上班,在这儿,也休息不好。”
“我爸爸不是办理病退了吗?怎么还要上班?”旁边的强强插嘴道。
冷月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给孩子打电话时,她只告诉孩子们爸爸办理了病退,并没说申志强和倩姨以及自己和申志强离婚种种事情,却不想刚才一着急竟说漏了嘴。她装作不舒服咳嗽了几声,然后故意放慢语速寻思着说:“唉,瞧我这张嘴,到现在还没完全转过弯。我是想说,你爸白天还要为我洗洗涮涮、跑前跑后的,所以,晚上我就让他回家休息去了。再说,我自己能走能动的,也没事,晚上就是睡个觉嘛!”
八点钟的时候,医务人员陆陆续续上了班。强强和月月去见了主治医生,得知母亲做完手术生命应无大碍后,兄妹俩倍感欣慰,这时才想起父亲。
“爸爸怎么还没来?”月月问。
“哦,”冷月犹犹豫豫地编造着回答说,“我这两天感觉还不错,就告诉你爸没事不用过来了,有事时我会给他打电话。再说,我能走能动的,没必要都在这儿陪着。不信,你们看——”冷月走下地,夸张地伸伸胳膊踢踢腿,直到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放心的表情。
“妈妈,您既然没事,我和妹妹就先回家看看爸爸,中午给您做些好吃的带来。”强强说。
“不用。”冷月说,“医院中午饭是送到门口的,你们不用端来端去的。再说,坐了一宿的车,好好在家睡一觉,不用惦记妈。”
两个孩子前脚走,冷月后脚就拨通了申志强的手机。在这之前,她已经和申志强商量好,要申志强这两天回家里去住,以免引起孩子们的怀疑。
冷月打电话的意思是想告诉申志强,孩子们已经往家里去了,倩姨若在的话,请她赶紧回避,别让孩子撞见难过。
电话通了的一霎那,里面果然传出了一男一女正在压低的笑语声。
“看你们能快活到什么时候!”想想自己身患绝症躺在医院里,申志强却如此快活,冷月就恨得牙根疼。她三言两语告诉申志强孩子回家的事后,就啪地关掉了手机。
虽然已经和申志强办理了离婚手续,但再次听到他和倩姨一起苟合的声音时,冷月的心还是疼痛难当、气愤难平。就像此时,她的嘴唇强烈地蠕动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在撞击着她的喉管。她知道,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带着一种生死两茫茫的无情的隔离感觉又在挡也挡不住地滚滚涌来。
“申志强,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你倒霉的那一天!”冷月愤怒地在心里呐喊着。
第八十章 绝不放过你
申志强和倩姨第一次发生了战争。
那天,放下冷月的电话后,申志强就急着催倩姨赶紧回自己店里去,免得让两个孩子撞见。
倩姨自从和申志强的事公开化后,就不再躲躲藏藏,而是顶着外人的不耻自觉充当起申志强妻子的角色。这让申志强非常感动。如果说,在这之前他还怀疑过倩姨亲近他的目的,那么现在,已经一无所有的他只能为自己对倩姨曾经的不信任而倍感汗颜了。
倩姨的不离不弃,让申志强更加理解了“因祸得福”这几个字的含义。所以为了和倩姨更加长久,也为了不让孩子受到伤害,他不想让孩子们知道他的生命中还有个倩姨存在,至少现在不想。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脱离预想的轨道,就像一块小小的礁石可能就会突然扭转了前行的舵。
倩姨就是这样一块小小的礁石。
过去她每次去申志强家,因不愿与人相遇,每次出去走的都是后门。可那天,她不知为什么却跑去了前门。走到前门发现不对,又转回身绕向后门。到了后门迟疑了一下后,又回到前门,说什么“后门好像有人说话”,还得走前门。走前门就赶紧走吧,要走时又转回身给申志强掖了掖被角儿。
申志强知道倩姨是个细心的人,平时照顾自己是格外的细腻,可今天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倩姨有些过分的仔细,一个被子掖了又掖的。他心里也着急,可感受着倩姨对自己的关心,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心想,马上就好了,不差这一下了。
就在申志强这样想着时,一声清脆脆的“爸,我们回来了”的喊声百灵般从窗外飞进屋里,同时,门也“哐”地一声被推开,一男一女两个脸上还堆着稚气的年轻人几乎同时拥进屋里。
倩姨在门被推开的刹那也急忙起身离开申志强的床笫,可即便这样,她慌忙的举动和窘迫的神情还是纳入了两个孩子的眼底。
“爸爸,你们在做什么?”刚刚还挂在两个孩子脸上的喜悦立时无影无踪。月月扯着嗓子,嘴上质问着父亲,眼睛却圆睁着怒视着倩姨。
“你是谁?”强强毕竟是男孩子,他沉住气,质问着倩姨。
“我……”倩姨嚅嗫着,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一个转身,慌忙从后边夺门而去。
很明显,父亲与这个女人之间存在着很不正常的关系。
仿佛从暖春突然走到了严冬,从天上突然坠到了地上,强强和月月的心立马变得哇凉和生疼。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好,直到父亲装作无所谓地说:“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坐下歇歇。什么时候到的,去医院看你妈了吗?”
一句话,仿佛一根导火索,引得月月“哇”地哭了起来。她白净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鼓鼓的腮帮和翘翘的嘴巴上都挂满了泪水,水光油亮的头发也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凌乱。她边哭边责怪着父亲说:“怨不得您不去陪伴妈妈,原来是在做对不住妈妈的事!妈妈都那样了,您还有这心情!我,我……”她“我”了半天,犹豫了半天,突然下定决心般冒出了心里想说的狠话,“妈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丈夫?我和哥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爸爸?!”
申志强没想到自己平时宠爱疼爱惯了的女儿会对自己如此说话,本就性情大改的他恼羞成怒,抓起身边床柜上的一只茶杯向女儿砸去。
茶杯擦着女儿的耳边呼啸而过,响亮地落在对面的墙上后,又变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在窗外投进的上午的阳光的映照下,熠熠闪光,像一滴滴晶莹的泪滴。
月月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刚一见到父亲,便得到了这样的对待,这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上,是绝无仅有的事。父亲变了,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她望向父亲的目光变得愤恨而陌生,两道泪水像两个长长的感叹号。
“爸爸,你太过分了!”父亲的举动同样震惊了强强,他快速地把妹妹拦在身后,大声地质问着申志强。
申志强也为自己对女儿的粗暴态度惊呆了。他在心里问自己,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盼着女儿回来的吗?如今女儿回来了,你又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对女儿动手?可“外人”这个词一冒头,他又感到对倩姨无比的内疚。你怎么可以视倩姨为外人?妻子已经和自己离婚了,儿女将来都要有自己的家庭,那么你的后半生,除了倩姨,还会有谁能日夜伴你度过?
想到这儿,申志强的内心又从对女儿的惭愧转变为对倩姨的内疚。他看着女儿那张几乎和前妻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又眼见儿子对自己的厉声喝问,突然感到这两人不是自己的儿女,更像是冷月的两个帮凶。
有多久了,申志强都不愿意再深想起冷月这个女人。虽然是自己对不起她在先,自己也努力在承担自己理当承担的责任,可每每想起这个女人害得自己丢了官、没了钱,真正成了十足的穷光蛋,申志强心里就像被谁扔进了一把火,烤得他心焦。所以此时,他冲着儿子女儿大声咆哮:“滚——!”
儿子女儿走了以后,申志强又搬回了他和倩姨租的房子里。反正事情已经败露,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顺其自然吧。
这天晚上,倩姨从发屋回来,见到申志强,高兴地过来拥抱他,却被申志强生气地一把推在床上。
“你干什么?”倩姨喊。
《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