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她难道已经走了?”蝗四下看了看,发现了一堆阴森的白色骷髅,盘绕在其间的枝蔓已经枯萎。蝗走上前用手轻轻一碰,那些枝叶瞬时化成粉末散了遍地,白色的骷髅倾塌了下来,滚落开去……莫非,这就是那红果……
蝗转身正想离开……
“等等……”殳言走上前,拨开了骷髅和那些草灰,渐渐露出了一个六角符咒——符咒已被血浸成了深红色,静静的躺着……
“居然在这里!”蝗的声音很惊讶。
“蛐蛐……蛐蛐……”殳言将那符咒轻轻拾起,握紧,贴在自己的心口……泪却滴了下去,溅起了些许草灰……
“找到……便好……”蝗的声音如同叹息般,凝在空气中,消散不去……
“你们……离不开这道符吗……”
“离开了这道符的范围,我们便会失去行动能力,而且……没有这道符,我们体内的符也取不出来……”
为何来的如此晚……
以前自己设想的一切,比如说,一起离开……如今都成了泡影,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蝗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说那老太婆会去哪……”
去哪……殳言忽然想到,老太婆曾对蛐蛐说过,要他等着她……莫非,她去山洞了!……
“山洞!蝗,师傅可能去找我们了!”殳言说着向外跑去,蝗紧随其后……
师傅,师傅,你一定要救蛐蛐……
哄!山洞中黄火熊熊的燃了起来,枯枝般的手抚摸着年轻的面颊,颤抖的声音如同从喉咙的裂缝中挤出来般……
“为什么……为什么……”
“辛姐姐,他既已死了,你不如将那剩下的两颗药丸给我吧,也算是多做一桩善事。”篮裙女人喘着气,冷冷的说道。
“你妄想!”老太婆大喊一声,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我已经给了你一颗,我不欠你什么了,我们事先也是这样说好的……”
“妄想的是你……”篮裙女人走到老太婆身边,俯身附到她的耳边说道:“你上次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续了这小子的命……两次虫偶,够了,你已经无能为力了……”
老太婆只觉肩膀被人用力一推,苍老的身体经受不住这般力道,向后倒去。勉强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怀中的红色木盒已经不在了……
“辛姐姐……蟒在我这……”篮裙女人轻轻的拍着那木盒,嘴角扬起一丝死亡的笑意,“蟒也很可爱啊……是不是所有的虫偶都不会有好结局呢……”一滴泪顺着篮裙女人的面颊滑落,挣脱了下颚,滴在了木盒上……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蜉蝣之卒·后篇
“辛姐姐……蟒在我这……”篮裙女人轻轻的拍着那木盒,嘴角扬起一丝死亡的笑意,“蟒也很可爱啊……是不是所有的虫偶都不会有好结局呢……”一滴泪顺着篮裙女人的面颊滑落,挣脱了下颚,滴在了木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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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我!”老太婆似要扑将上来。
“别过来!”篮裙女人大呼一声将那红色木盒打了开来,盈盈的撒下了一些白灰……
“不……不要……”老太婆不敢再向前一步。
“蟒死了这么久,你天天抱着这盒骨灰有什么用?”
“你想怎样?”老太婆咬牙问道。
“我……只想我的蝗不要像蟒一样……辛姐姐,你将那两颗丹药给我吧,我便把蟒还给你。”篮裙女人说着,将木盒向前一伸,那些白灰再次撒了出来,飘了一地……
老太婆慌忙的捧起落在地上的骨灰,抬头说道:“我如何能相信你……蟒死的时候,你怂恿我去将师傅的丹药偷来,弄得我这么多年不人不鬼,就连师傅也离我而去……分明就是你想要那丹药!”
“难道你不想吗……否则你也不会将那药分我一颗,骗我将其服下,实则是利用我试探药性!我这么多年,又可曾好过!”
“好……我给你。”老太婆忽然转了口风,只见她从前襟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那是两颗像玉珠一样的白色药丸,透着冰蓝的光泽……
蓝裙女人笑着伸手正欲接住,老太婆却将手腕一转,将那两颗药丸抛入了火中……
“不!”红色木盒从篮裙女人的手中坠落,骨灰四散……
她匆忙念咒熄灭火焰,疯狂的在余灰中翻找着那两颗药丸,手上烫出晶莹的水泡,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
她大把大把的捧着地上的骨灰,连同泥土一并捧起放入盒中,不愿留下一星粉末……枯枝般的手在地上留下了道道血痕,却再也寻不着一点白色的痕迹……
山洞中安静了下来,独剩那蓝裙女人扒着灭掉的火堆,不时传来抽泣声:“辛姐姐,你好狠……好狠啊……”
“师傅,请不要伤害他……”
“叶语……为师……不需要那长生药了……”
少女那失落又解脱的神情,国师如何都忘不了……
“为师如何补偿你……”
“不用了,师傅……让我走吧……我想继续当阿默……”
国师轻轻的掐算着,他用力的平复下来,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弟子——他们全部都已经站在那,等待着自己的命令……唯独……
“峥嵘呢!”国师怒吼一声。
“峥嵘说她先行一步。”枯骨说道。
“大胆!”国师说着,冲了出去,枯骨和纯青百纳紧随其后。四人踏着秋风扫过的落叶桃花,匆匆离开了长生园,隐没在荒道尽头……
“师傅,请不要伤害他……”
国师的耳边是叶语的话,心中是对峥嵘的不安,以及占满思绪的石室中的一切……
“他们走了,那陌横……”国师看着僧人焦急的问道。
僧人缓缓走入石室,叹道:“可怜你兄长陌横做过两次虫偶,他即使活着,也无法离开那个符咒;他若是死了,没有符咒便会……”
僧人忽然停了下来,静静的感受着,这石室中,居然有了心跳的震动声……
“我原本以为有了那长生药,便可救陌横,没想……”国师开启石室的隔断,叹息着说道。
“陌横不一样,没有那符咒他依旧不能苏醒,长生药也无济于事……”
僧人快步走入石室心脏——那里有一张石床,上面安静的躺着一个人……那人胸前白骨凛凛,本是没有血肉的,此刻正慢慢的如同抽丝般长出血肉来……
“陌横……陌横!”国师见状兴奋的大呼,转而又伏在石床边痛哭起来……
“天意,天意……”僧人合掌,望向国师道:“看来,他终无法恨你……”
冷凝的经文声响起,伴随着那抽出血肉的滋滋声,那越来越强劲的心跳声,那断肠的哭声……它们在石室上空交织出一种莫名的压抑,让人窒息,却又不得不继续呼吸下去……
哥哥……我如何才能补偿你,赎去我的罪孽呢……
国师重重的叹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若不是陌横还有活着的希望,我定随你去了……哪怕是地狱,也在所不惜……
地狱……蝗总说自己会入地狱,永不超生……
蓝裙女人已将那火堆处挖出一个坑来,双手鲜血淋淋……那丹药是极阴之物,入了这阳火,怕是早已消融了……
“师傅!”阿默的声音……她才走了几步,便看见地上躺着的蛐蛐……
“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到蓝裙女人身边,“蛐蛐他……”
“死了。”蓝裙女人冷冷的说道,继续翻着那焦黑的泥土。
阿默心中霎时泛起强烈的不安,低头看去,只见蓝裙女人那磨破皮肉粘着黑土的手……
“师傅,你的手……”
“你去哪了?”蓝裙女人斜了一眼阿默。
“我……”
“别动!”蓝裙女人大呼一声,只见她从阿默裙下拾起了一颗药丸,粘着些许黑土,却也掩盖不了那冰篮的光泽……蓝裙女人摸遍了火堆四周,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第二颗……
“辛姐姐,你老了,这样居然都丢不准……”蓝裙女人大声笑着,握紧那两颗药丸,踉跄着站起来,向洞外跑去,同时大笑着喊道:“蝗!蝗!……”
阿默也跟着跑了出去,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蛐蛐,轻声道:“再见……”消失在了洞口……
蓝裙女人尽管用力,却似乎已经跑不起来。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向前走着,满面的笑容……她的手掌滴着血,在枯叶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一道寒光闪过,阿默的尖叫声穿透了野林上空……
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插在阿默脚前晃动着,蓝裙女人的右手却坠到了枯草中……喷射出的血液红了蓝裙女人的袖口,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扑到那跌在枯叶中的手掌前,用力抠着那血淋淋的蜷曲五指,大声喊着:“阿默!来,帮我!”
阿默跑上前去……
“抠开,抠开!”
她和蓝裙女人用力的抠着那废弃的手掌,但那五指攥的紧紧的,好不容易才扳开……
一道鞭光,手掌断了开来,两颗药丸被抛上了半空……
蓝裙女人奋力向上一跃,落定后打开左手手掌……只有一颗!
“将那颗也给我,异支!”那声音,丛树上传来……
阿默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有着丰满红唇的女子,黑色的衣服上绣着艳丽的图案,站在高高的枯枝上,手中握着一条黑亮的皮鞭……而她身后的树上也都站了人,穿着僵硬的黑衣,死尸一般立在枝干上……
“师傅,你快走!”阿默扶着蓝裙女人向另一边跑去。
“休想走,将本教的圣物留下!”那黑衣女人连同身后的一众黑衣人从树上跃下,眼看就要围了上来……
几根竹签飞速射过,黑衣女人都轻松避开,却倒了她身后几名黑衣人……
“将圣物留下!”黑衣女人大喝一声。
蓝裙女人的右臂垂着,血红了她的蓝裙,她的面色开始转白,却依然笑着道:“小姑娘,再等几十年吧……”一阵白雾腾起,充斥了整个野林……
黑衣女人迅速掏出符咒闭目做法,许久才将雾减弱了一些……
“追!顺着血迹给我追!”她厉声下令,众人纷纷循着地上粘稠的血迹追了出去。
黑衣女人走在他们后面,打开手掌看着那颗粘着黑色土渍和血色的药丸,轻轻的拭干净,冷哼了一声:“这么美的东西居然弄得污秽不堪……一颗……一颗对于我万相来说,便已足够了……”
阿默扶着蓝裙女人艰难的走着,那滴血的右臂,阿默不忍多望一眼……
“师傅,为何你没有躲开……你以前……”
“我快要死了,阿默……”蓝裙女人笑着说道,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蝗,蝗来了,他在那边……”她挣扎着抬起了滴血的右臂……
阿默用力的架起蓝裙女人,向着蓝裙女人指出的方向走去,却被泪迷了眼睛……
阿默知道,那香气,再浓的血腥味也掩不住的……
好香……
那香气和蛐蛐的好相似,但蝗身上的更浓一些……
殳言看着蝗——来回的奔波,他似乎有些累了,晶莹的汗水渗了出来,顺着他的额头滑下了面颊……
蛐蛐若是知道你如此紧张他,一定很高兴……谢谢……
就在此时,蝗却放慢了脚步。殳言循着蝗的视线看去,远远的,只见阿默扶着一位蓝裙女子向这边走来……
《尸姬》